云在溪坐在被黑色煞气和红色血液封闭着的空间里,外面,章翎和静谕和尚的说话声一点点远去,逐渐消失不见。
死一般的寂静包裹着她。
她坐在那把她经常坐的摇椅上,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
之前的手,纤细,粉嫩。可是,现在的手,却死白一片,和末世大片里的丧尸有得一拼。
漫天的恨意又开始侵袭她的大脑了。
她废了好大劲儿才将其甩开。
甩开后她坐在摇椅上晃了晃,回想自己这一生,虽然跌宕起伏,但是却依然事事如意。这一辈子,其实不算是白活。
其实,如果真的这么死去,这一辈子也算是赚了。
可是,云氏神呢?
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一开始特别有神性,说话都是老爷爷阅尽沧桑语气的云氏神。自己把祂扯下神坛,乱了祂的神性,让祂越来越像一个人。
祂因为自己做出了这许多的改变,如果自己死了的话,祂当何去何从?
是会伤心大哭?
还是会强压着一切负面情绪让关于自己的一切翻篇?
还是,压根就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说真的,她很期待。
这种期待使她怀疑自己根本并不喜欢云氏神,使她觉得自己和云氏神在一起,是因为大势所趋。是因为在可以做选择时,被章翎和秦戈元神影响着的祂们已经做出了选择。祂们不想改变,且觉得彼此很适合,所以捏着鼻子在了一起。
这真的是爱吗?
自己,真的爱祂吗?
或者,祂真的爱云在溪这个人类吗?
这个时候,她是希望云氏神不爱自己的。
这样的话,如果自己死了,祂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不会难过……
她突然又觉得不对劲,自己都快死了,为什么要在乎云氏神难不难过?祂越难过,不就意味着祂越爱自己吗?那自己不是越有成就感吗?没有一个女的不希望自己死后意中人伤心到死去活来不能人事。可是,为什么,在想到自己死后祂会难过,自己心里会浮现出丝丝不忍?
她自嘲地笑了下。
所以,不是不爱吧!
是自己死前为彼此做的开脱。
自己觉得,如果不爱,自己死了,对方就不会痛苦,自己也不会到底还挂念着对方。所以催眠自己,让自己觉得自己和祂之间不是真爱,只是大势所趋下的凑合。
可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从一开始的相知相许,到现如今的相濡以沫。这么多年风雨走下来,这么多年的耳鬓厮磨,怎么可能会不爱呢?
她一下子推开了混乱不明的思绪站起身来。
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我是爱云氏神的。
所以,我不会轻易舍弃我的生命。
而云氏神也是爱我的。
所以,我必须得活下去。
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在她告诉自己这些的时候,那些本来安静一些的阴邪之物突然变得异常狂躁。
云在溪嘲讽地笑了下,怪不得她刚才会陷入那样的思维怪区,原来是被蛊惑了。看样子,腹中邪物似乎觉得夜长梦多,不想靠一点点的侵蚀让自己彻底失去自我死掉了。它们想走捷径,想通过蛊惑让自己主动放弃生命,借此达到报复云氏神的目的。
章翎已经告诉过她她腹中的根本不是什么神胎,而是借着神胎想要报复云氏神的其他氏神邪神化后留存在世间的恶念集合体。
怎样才能报复云氏神?
自然是让自己死在这里……
“我知道你们死得很不甘心,你们并不想成为邪神,可是,在你们还能自救的时候,云氏神断了你们最便捷的自救的路。这样的事,如果是我,我也会不甘心的。可是,曾氏神呢?祂当时明明不会成为邪神,却被你们设计坑害成为邪神,祂就甘心吗?你们害死了祂,当初云氏神为祂报仇让你们邪神化,这是在情理之中。别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云氏神是秋后算账……算账这种事情,只要有实力,过去多久,账都得清算。”
腹部煞气翻腾。
云在溪面无表情地用自己残存的神力压制。
似乎神力是邪物天生的克星。
在她背水一战拼死压制的时候,邪物居然又一次被压制下来。
在让邪物安静一些后,感知着自己四肢百骸及经脉里的煞气后,很清楚单凭自己很难将这些祛除的她看着自己突然变得异常疼痛的腹部道:“想杀了我是不是?可你们舍不得的……你们向真真切切地报复云氏神,自然是等祂回来了,让我死在祂面前你们才甘心。所以别威胁我了,我又不怕死。”
腹部果然没那么疼了。
接下来的时间,云在溪一直断断续续的和邪物说着话。
她发现,只有自己和邪物说话的时候,自己清醒的时间才会延长。似乎她和邪物沟通时,她自我神格有了主心骨,而那邪物则因为她的沟通而暂缓了继续侵蚀她神体的动作。
这也算是自救的法子!
所以,她絮絮叨叨地边和邪物唠嗑边等云氏神归来。
如果觉得渴了饿了,就去空间超市整些吃的喝的出来继续掰扯。
如此这般不知掰扯了多久,在她又一次去到空间超市拿新鲜卤煮的时候,邪物终于忍无可忍了。
铺天盖地的恶意席卷她的全身。
她的神识坚挺了数秒之后隐约有溃散的趋势。
这次,她明显察觉到了邪物的决心。
内心不由得绝望。
云氏神为什么还不回来?
自己虽然被困在这里,但自己携带有手表。可以确定自己把自己封印起来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云氏神怎么还不回来?
再不回来,就再也见不到了啊……
许是想要见云氏神的念头过于强烈,她生生又坚持了几秒,在即将坚持不住时,耳畔响起了云氏神着急的声音:“溪儿,回神域。”
她下意识的瞬移回自己在神域的房间里。
回去的瞬间,结界破碎的声音传来。
云氏神回来了……
她心神一松,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她失去意识的瞬间,邪物开始疯狂地扫荡着祂的躯壳,试图将躯壳里捉到她残存的神识灭杀。
然而就在这时,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昏迷的云在溪的眉心处,
就像是一滴洗洁精滴入了满是油污的水面。
随着液体的滴下,温热的气息以云在溪的眉心为中心蔓延至其四肢百骸。随着温热气息的蔓延,本来猖狂到不可一世的邪物和煞气如同豆腐渣工程一般一点点土崩瓦解开来。
2
死气从云在溪的额头眉心面部逐渐褪下。
渐渐地,云在溪周身的煞气如同潮水一般褪到腹部逐渐消失殆尽。
云氏神抱着云在溪冰冷的身体,延伸出神力努力感知着云在溪的心跳,却什么都感知不到。祂白着脸看向眼前这个很像云在溪的蒙面女子,努力克制着自身的情绪问道:“清暮,为什么溪儿没有心跳?”
被称为清暮的,正是涪陵上界神墓族的族长。
和大司命针锋相对过一次后,本来有些犹豫的她在各方势力推动下终于坚定了去下界的决心。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大司命不注意她悄悄溜到了被神木族列为墓洞的树冠区域,然后沿着树冠下到了她眼中的坟墓里。
在树冠里向下行的时候,有许多煞气攻击她。
但都被她轻而易举的化解了。
她很顺利地抵达了下一层。
却在到那里的时候,看到了两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鬼’在那里等着自己。
她诧异地看向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鬼’。
它们不是被自己的族人抓住死了吗?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云氏神上前一步出声道:“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创世神创世的时候,虽然把我们这个世界设定为坟墓,但是这个坟墓却不像正常坟墓那样死寂腐朽。这个坟墓里的生活气息比你们所在的那个世界还要浓郁许多。”
她有些警惕地看向云氏神。
她终于明白这些天为什么总有一种神秘势力想推着自己到下界的错觉了。
原来,是这两只来自于下界的‘鬼’设计了一切。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世间芸芸众生,皆是无利不起早的存在。
对方如此费尽心机促成自己下界,一定有必须这样做的原因。
云氏神祂们也没有说谎。
而是坦然讲述了祂们的身份及这么做的原因。
从云氏神祂们口中得知这个世界现状的她虽然努力矜持,但是惊讶依然从好看的眼中流淌出来。原来,整个世界的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围绕着坟墓世界而存在。
所谓的守墓族,原来真的只是为了墓主人而存在。
她突然间明白了一切。
也明白了自己一族存在的意义。
于是她答应了云氏神救云在溪的请求。
在云氏神的帮助下抵达神域用守墓族族长的魂血救下了云在溪……
不,真的救下来了吗?
刚才云氏神说,云在溪她……没有心跳?
怎么会?
总不能自己救她前她就已经死了吧?
她立刻附身捉上云在溪的脉搏。
没有心跳。
死了吗?
不应该啊,刚刚自己救她时明明还活着。
难道是自己用魂血救她的方式不对?
不,不会如此。
守墓族族长的魂血,比什么麻痹邪物的灵气强多了。守墓族族长的魂血,对邪物有种天然的压制,只要魂血出现,再厉害的邪物,也只能乖乖地僵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反抗的念头都不会有。
所以,不该是自己救云在溪的法子不对。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云氏神见她蹲在那里一言不发,心里知道她其实已经无能为力,一时间,六欲皆失。
“我知道了,这次谢谢您跑这一趟,您可以去找古树璟由或者神龟阿寿让它们招待您。我想陪溪儿待一会儿……”云氏神的圣经不喜不悲,似乎恢复成了最初无欲无求的神明模样。
可是,在一旁看着的秦戈却很清楚,这不是无欲无求,而是心如死灰后,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凭着本能行事。
秦戈也很想问守墓族族长清暮云在溪为什么没能救回来,但是当着云氏神的面祂觉得不合适,于是示意章翎把守墓族族长请出去安抚一下。
而他自己则留了下来,默默地将自己的神力遍布云在溪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不在。
云在溪的魂魄不在。
为什么会这样?
云在溪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拼着所有的神识等云氏神回来救她。
云氏神后来也不负所望回来救她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邪物都已经清理掉了,自己却被困在这里。
她被困在一个混沌的空间里。
这个空间里,没有声音,没有味道,什么都没有。
她被困在一处冰块里,眼睛虽然微微睁着,但是所看到的,依然是无边无际的混沌。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她暗叹口气。
她在这混沌的空间里被困了许久。
久到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被困下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清暮,以后你负责镇守这块墓地,如果墓里有鬼钻出,你须得及时把它们灭杀——我可能实力有限,也可能我从根本上来说是一个心智偏激的存在,由我所创造的世界的生灵都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最后的最后,我所创造的世界的人们,都会变得很极端。这样的存在,如果真的让他们突破空间界限在各方世界穿梭的话,势必会给各方世界造成很大的冲击和伤害。我把他们连带着我和秦戈一起葬在坟墓里,你要做的,就是守在坟墓的上方,阻止他们的冲出。”
云在溪听得稀里糊涂。
她想问什么,却张不开嘴。
但是她很清楚说话的是谁,说话的,分明是创世神章翎。
说了这些话后,创世神章翎便不再说话了。
如此这般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创世神章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清暮,我又失败了,我熬不下去了……我决定催眠我自己了。我要让我忘记关于战神秦戈的一切,我要让我觉得我分身所化的创世神秦戈是我心心念念的意中人。我要欺骗我自己和我的分身相爱相知相许然后死在坟墓里……以后,我便顾不得你了。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剑灵,只是以后我不会再认出你了。我之前交代你的事情,你尽力而为。如果有一天真的厌倦了乏了,就舍弃一切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云在溪终于明白自己被困在什么地方了。
她以剑灵清暮的身份被困在了章翎催眠自己成为创世神章翎前。
只是,为什么会以以剑灵清暮的身份被困在这个时间段呢?
她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