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继续缓步上前，一道道人影接连浮现。
这些人影中，有自己曾经的敌人，有一起并肩作战的朋友，亦有多年前便已经逝世的亲人。
包括晏半芳、李连霜等这些她所牵挂的弟子，也全都包括在内。
然而，面对这些自己的至亲之人，只要耳边那低沉的声音响起，兰冰雨便会毫不犹豫挥剑斩杀。
杀着杀着，她的双眼逐渐出现一道道猩红的血丝。
甚至不需要声音的提醒，在人影凝聚出的一刹那，便直接挥剑斩杀。
随着一路走过，她的脚底沾满鲜血，踏出一条由血红色脚印组成的血路。
到了最后，她再出手挥剑，都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反而脸上挂满狂热扭曲的笑容。
走了一路，杀了一路，兰冰雨来到虚无空间的尽头。
一道人影缓缓凝聚而成，这便是她最后的杀戮。
“去死！”
兰冰雨怒吼一声，挥剑狠狠砍下。
然而，当那道人影显现而出，她却瞬间愣住，面露惊愕之色。
“方……方洲？”
兰冰雨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驱魔斩业之路的尽头，竟然是方洲。
这个自己一生以来，首个对之有所心动的男人。
“宗主，这是怎么了？”
方洲淡淡一笑，即便只是虚影，也一如平日那般温柔纯真。
“身上沾着血腥味太难闻了，快去换身衣裳，陪我同去饮酒吧。”
“真……真的吗……”
兰冰雨缓缓放下手中的剑，眼中的猩红逐渐消散。
然而，在她心中的杀意变淡的一刹那，耳边那恶魔般的低语再次响起。
“怎么，都已经到了这一步，竟动摇了成仙的决心？”
“这便是你的心魔，你越是不忍，他便越会让你心神纷乱，乃至走火入魔。”
“不要犹豫，杀了他。”
“可……可是……”
兰冰雨脸上满是艰难的挣扎之色，嘶哑道，“他是方洲啊……”
“任何人，都不能成为拖你后腿的累赘。”
“不，我做不到。”
兰冰雨痛苦地摇了摇头，眼中簌簌流下两道清泪。
然而，正当她被耳边的恶魔低语所困扰之际，腹部忽然传来一阵绞痛。
“方洲，你……”
兰冰雨瞳孔周然一缩，缓缓抬起手。
方洲竟然一手将她搂在怀中，一手将剑锋刺入她的腹部，脸上已然带着那副人畜无害的“善良”笑容。
“对不起了，宗主。”
“既然你如此心软，这成仙的机会，便让给我吧。”
话音落罢，方洲缓缓飞向天空，居高临下睥睨着他，脸上的笑容从纯真善良，变成一股冷冽的嘲讽。
“不，你不要！”
兰冰雨瘫跪在地，痛苦地捂着腹部，哽咽道，“方洲……”
“方洲……”
“方洲！”
她的双眼逐渐变得殷红如血，身上笼罩起一股森然的黑雾。
最后一声“方洲”，几乎是声嘶力竭吼出来，带着无穷无尽的愤怒和怨恨。
……
“宗主……这是怎么了？”
焚月圣地下方，众弟子站在原处，一个个都满脸震惊。
自从刚刚，天际的乌云逐渐消散，也不再有雷霆滚动于半空。
兰冰雨却停滞在半空中，一次又一次杀气腾腾地挥剑，任凭他们如何呼喊都不予理会。
而此时此刻，兰冰雨更是瘫跪于空中，一声又一声大吼着方洲的名字。
“难道……师尊要渡劫，必须有方洲的帮助不可？”
晏半芳面露愁容，“但他先前离开后，一直不知所踪，我们要到何处去寻他……”
“晏师姐，你看！”
然而，正当此时，孙正亭等几个外门弟子从远处跑来，指着天空激动吼道，“方师弟回来了！”
“什么？！”
焚月圣地所有人都为之一怔，不约而同猛然抬起头。
只见果然是方洲，身披一袭沾染着鲜血的白袍，剑踏月灵剑，从远处御剑飞行翱翔而来。
“真的是方洲！”
晏半芳、贺青堂等发自内心担忧兰冰雨之人，都满脸激动，甚至忍不住喜极而泣，“宗主有救了！”
郎天雄、梁素素，曾经与方洲结下过些许过节，加上赵雷霆的死让他们积怨颇深，都有些不服气地冷哼一声。
而苏灵月，以及原皎月宗的弟子们，则一个个脸色无比复杂。
“总算回来得还算及时。”
看到漂浮在半空的兰冰雨，方洲微微松了口气，急忙驾驭飞剑朝她而去：“宗主，赶快停下来，莫要再继续渡劫！”
幸好自己这竭尽全力催动飞剑的速度，总算是赶在兰冰雨飞升天界之前赶回来。
不过，她为什么一直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宗主，你听到了吗？”
方洲来到兰冰雨面前，双手握着她的肩膀，焦急说道，“赶快停止渡劫，否则一旦你飞升天界，便会……”
然而，方洲话音未落，兰冰雨便猛然睁开双眼，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二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滞。
然而下一秒，方洲便浑身猛然一震，感到一阵贯彻骨髓的寒意。
此时此刻，兰冰雨的眼睛，哪里有半点平日里的澄澈智慧。
而是被猩红的血色完全侵占，弥漫着恐怖的乖戾和杀气，比起先前觉醒时的魔主，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宗主，你……你怎么了？”
方洲愕然开口，兰冰雨却根本无法听到。
此时此刻，耳边的恶魔低语，与她心中的欲望，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杀了方洲！”
“杀了方洲！”
“杀了这个无情无义，冷血无情的小人！”
方洲面露狐疑，意识海中的散仙却沉声喝道，“方洲，快退后！”
他心里一懵，不假思索下意识地退后数米。
而几乎同时，兰冰雨手中剑锋一挥，几乎擦着他的鼻尖而过。
迟疑半秒钟，他此时便已经被这一剑斩成两截。
“兰冰雨，你疯了吗？”
方洲面露惊骇，振声喝问。
然而，兰冰雨却如鬼魅般飞身上前，挥舞着掌中焚月圣剑，向他发起狂风骤雨般猛烈的攻势。
“这……”
意识海中几大人格，都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所震惊。
许久，魔主才愣愣开口道，“奶奶的，这婆娘……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