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成年人的世界可能真的有点神奇，能够完全将工作和私人恩怨切割开来。
沈文轩还真的就和严沐泽聊了起来。
我就不是当成功人士的那块料，借口上厕所赶紧溜了。
我在厕所里赖了很久，还和柳欣打了很久的电话，转移我的注意力。
等柳欣忍无可忍说了句“我在相亲”挂掉电话后，我注视着镜子中精致到发梢的自己，才恢复了头脑的冷静。
今天的严沐泽表现得尤其正常，仿佛前两天的酒会，我和他就只是在席间见了一面而已。
看来是把我的话完全听进去了，并未打算要将我们那晚的失控公之于众。
那我放心了！
但我一走出去，这颗心就又吊了起来——严沐泽就斜靠在走廊的墙边，单手插兜，笔挺依旧，淡笑着看我。
“挺行，半小时都没出来。”他揶揄了我一句。
“不会打招呼可以不用打。”我不客气地回，探头左右看了看，发现宴会厅里少了很多人，沈文轩也不见了。
似乎是看穿了我在想什么，严沐泽说：“主办方刚刚叫协会成员去开座谈会了，放心。”
“不去找别人拉拉生意么，”我退后两步，双手抱臂，背部贴上冰凉的大理石墙面，分列走廊两端和他对峙，“还是说严总监，哦不 ，严总，就是有点这种朝暗处跑的癖好？”
他并不恼我的阴阳怪气，很直白：“你知道原因。”
工作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生活有严格掌控的状态，这种脱轨的感觉让我整个人都很不舒服，如同齿轮被安放到了错误的地方，最终的下场只能是停摆。
如果是一次，强行回到正轨也还可以，大家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但是严沐泽现在俨然一副要和我长期纠缠下去的架势，甚至还想抓住这件事好好发挥一番。
我不想这样。
所以我叹了口气：“严沐泽，前两天只是一个意外，不代表什么。咱们当初光明正大分的手，跟那些毕业就分手的年轻情侣一样，也没什么纠葛需要五年后再来理清楚的。我现在过得很好，看到你也过得不错，我打从心底高兴，并且为你祝福，我觉得到这种程度就够了。”
“是吗？随便给个理由，也能叫光明正大啊。”严沐泽的嘴角绷得很直，“我就是为了你回来的，林晚，你还欠我很多个解释。”
“至于我为什么过了五年才来，也是为了你那个扯淡的理由。”他朝着我走了几步，整个人压迫感更甚，而后他突然摸出了一张银行卡，对着我晃了晃。
“两亿确实很难赚，但还好，不算太晚。”
06
我的记忆瞬间被拉回五年前那个刺骨的冬夜——
严沐泽还没有这么锋利的棱角。那天他带着我平时爱吃的烤红薯来宿舍楼下接我，一脸激动地告诉我，学校保研的答辩他通过了，并且第一年可以去美国交换。
而我在一个月前，也刚巧拿到美国一所学校的offer。
他沉浸在我们第一年可以在国外一起生活的喜悦中，我却平静地告诉他，我拒绝了入学，并且已经签好了工作。
他本来还不太相信，说我又在开玩笑了，直到我翻出邮件，他才确认了这个事实。
“为什么？”他问。
“我家里资金出问题了。”
这个倒是真的，我没有骗他。
“怎么回事？能解决吗？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严沐泽瞬间没有了生气的立场，反而面露歉疚，和我道歉，因为太专注答辩的事情，居然都没察觉到我的状态不对劲。
我从来没给严沐泽说过我家是做什么的，他也很自然地认为和他家一样，是个还不错的中产，所以帮忙的话才能这么无负担地说出口。
他没放弃：“如果能去咱们还是尽量去好吗，留学的费用我这里还有一些积蓄，可以供你。如果真的不能去，工作也可以，我读两年很快的。”
他做好了付出全部的准备，我却残忍地推开了他。
“严沐泽，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以后不用再为我这么操心了。”我的表情很冷静，仿佛宣布的不是我的事，“我马上要结婚了。”
冬夜的风在这一瞬间席卷了我们，以至于我看见严沐泽的嘴唇动了好几下，都没能说出完整的一个字来。
我永远也忘不了他的神情。
路灯那么亮，我在他眼里却捉不住光。
他依然问我为什么。
我说：“不为什么，人家有钱，我只要嫁过去，这辈子就衣食无忧了。”
“阿晚，你不是这样的人！”严沐泽勒得我手腕生疼。
“谁说我不是这样的人了，恋爱归恋爱，毕业了当然要现实点。”
我无所谓的态度终于激怒了他，他几乎是冲我吼出来：“你家到底需要多少钱？！”
我挣脱他的手，态度可以算得上刻薄：“和你无关。”
他有些颓唐地笑了：“林晚，只要有钱就能娶你吗？”
我没看他：“是。”
“那你说个数，娶你需要多少钱？”
其实压根不是钱的事，只是我为了推开他找的理由，这会儿我也没多想，随意编了一个数字，嘲讽似的：“两亿，拿得出来吗？”
严沐泽再也说不出话来。
未来像是橱窗里绚丽的水晶球，我和严沐泽原本是里面拥抱在雪屋前的那对小人儿，结果我把水晶球都给摔了。
分手之后我立马换了所有联系方式，从柳欣嘴里听说，严沐泽并没有放弃，还来找过我几次，后面不知道上哪打听到我家里产业的规模，似乎才终于认识到差距一般，消停了下来。
分手时我忍住了没哭，柳欣告诉我他打听到我家时，我的情绪却崩溃了，对着毫无生气的白墙嚎啕大哭了一晚上。
——在我这，严沐泽不能有哪怕一点点不骄傲。
那一个月，我失去了人生中最爱我的两个男人。
后面我再有他的近况，就是他学业太优秀，留在了美国……
—
我伸手，按住他的手背，将他举着银行卡的这只手给按了下去，强忍住心中的愧意：“当时胡诌的数字你也信。”
“我知道。”严沐泽一把反握住我的手，力气很大，我挣脱不了，“我只是向你表明我的态度。”
我多年的素质快被他磨光了：“严沐泽， 您现在黄金单身，什么质量的女生找不到啊？非要和我这个已婚妇女纠缠？”
他言简意赅：“我只要你。阿晚，我知道你和沈文轩只是商业婚姻。”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我老公现在感情很好，不会离婚。”我眼睛一闭，心一横，“我…也很爱他。”
说谎的时候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唯一一次说谎的勇气用在了五年前。
严沐泽一直保持的完美表情，在听到这话之后，有了些许裂缝。
他突然抬手摸上我颈侧那朵缎带玫瑰，目光深沉：“所以……你才故意选了这个来遮，怕他看见么？”
我一头雾水：“什么？”
突然有几个人往厕所这边过来了，说说笑笑传来好一阵动静。
严沐泽比我反应快，收回了手，重新插回兜里，并且主动退后了一步：“你应该很了解我，我不会因为你这一两句话改变态度，以前是，现在也是。所以，阿晚，我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