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姜笙语气里的担忧，霍西舟还没来得及欣喜，便察觉到她三指并拢，搭在了自己的脉搏上。
接着，就是姜笙那微微拔高的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后遗症怎么变得这么严重？我之前不是给你开了药吗？你没有按时吃？”
“我……”
霍西舟用尽全身上下的力气，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姜笙见状狠狠皱起了眉头，心中却更加生气。
之前在霍家的三年，她为了霍西舟的病症，没日没夜的照顾，好不容易让他的身体逐渐好起来，现在却又引发了一系列的后遗症！
姜笙脸上的神色很是难看，她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作为一个医生，看着自己从鬼门关里救出来的病人糟蹋自己的身体，她的反应再正常不过。
可霍西舟却没有忽略姜笙眉眼间那抹明显的担忧和焦急。
他有些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心中竟感觉到了一丝甜意。
姜笙……
应该还是在乎他的吧？
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这么着急，不是吗？
霍西舟深吸了一口气，却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灌入了冷风似的刺痛，想要开口安慰姜笙，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姜笙调整了一下情绪，声音冷硬，“现在还能站起来吗？”
霍西舟勉强点了点头。
“那你先跟着我进去，我帮你诊断一下，之前我给你配的药带来了吗？”
霍西舟再次点头，模样看起来十分温顺，一双幽深的黑眸直勾勾盯着姜笙，里头仿佛蕴含着无数的情意。
姜笙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只觉得心乱如麻，却还是用尽力气把霍西舟搀扶了起来，带着他转头朝着房子的方向走去。
来到客厅后，姜笙把霍西舟安置在了沙发上，一转身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微微颤抖着。
她忍不住闭了闭眼。
刚刚霍西舟的状态……
跟三年前她来到霍家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毫无生气的脸色，浑身上下都插满了医院的管子，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会撒手人寰。
刚刚霍西舟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姜笙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
她无声扯了扯嘴角，笑容满是嘲弄。
多可笑？
明明决定忘记霍西舟，可现在却……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姜笙心中闪过了千百个念头。
她不断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再次转身面对霍西舟时，眉眼间已经全是冷硬。
接下来的治疗过程中，姜笙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
霍西舟像是察觉到了姜笙的情绪不佳，因此抿着薄唇，保持安静，可视线却一直胶着在她身上，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半晌后，姜笙才把银针从穴位上一一拔出。
“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霍西舟真心实意道歉，看着姜笙的眼神更是带着浓浓愧疚。
分开的这段时间，霍西舟无数次设想过再次见到姜笙会是什么局面，却没有想到刚见面，就又让她这么担心。
闻言，姜笙的心微微一抽，面上却是一片冷淡，直接把收款码放到了他面前。
“不用谢，付诊金就行。”
随着姜笙的话音落下，霍西舟眸中浮现出了点点笑意。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拿出手机扫码付款，眸中更是染上了几分期待。
“姜笙，只要我付诊金的话，你就能帮我继续治疗吗？”
霍西舟的黑眸十分明亮， 直勾勾盯着姜笙。
再次看到这个眼神，姜笙心中狠狠一颤，险些连手机都拿不稳了。
又是这个眼神。
今天从见到霍西舟开始，姜笙就发现他对自己的态度跟之前截然不同。
仿佛……
自己是他失去的珍宝似的。
呵。
怎么可能呢？
姜笙冷下脸，一字一句道：“霍西舟，你来M国到底是为了什么？寻我开心？？”
“我是为了你来M国的，姜笙，我知道我之前做了很多事情让你失望，但是这一次，我是认真的，我想用我的下半辈子来赎罪，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霍西舟声音低沉，宛如大提琴般悦耳，看着姜笙的神情更是专注到了极致。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神态，让姜笙冷笑出声。
“事到如今，你觉得你说的这些话有用吗？”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会用时间和行动证明……”
“霍西舟，我问你，你就算做尽天下所有的事情，我的孩子能重新回到我身边吗？”
姜笙冷冷打断了霍西舟的话，语气里满是恨意。
她恨透了霍西舟。
更恨透了自己。
因为姜笙心中极其清楚，在陌生的国家看到霍西舟的那一瞬间，过往所有的情绪和记忆都被调动了出来。
姜笙知道，哪怕她这段时间竭力让自己不去想，可她还是深爱着霍西舟。
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才是姜笙恨自己的原因。
她恨自己在这种情况下都还放不下对霍西舟的感情，因此，在听到霍西舟说的这些话时，姜笙的心情极其复杂，下意识选择用一种强硬的态度来伪装自己。
霍西舟眸中闪过一抹痛色。
他知道，这个孩子是他跟姜笙之中唯一横跨不过去的沟壑。
但他不想再错过姜笙。
他不能再让自己的后半生都沉浸在后悔当中。
“姜笙，我知道这些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对许思然的纵容，她不会在霍家这么对你，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是么？”
姜笙冷冷勾唇，看着霍西舟的眼神如同淬了冰似的冷硬。
霍西舟神色意正，“说到做到。”
“那我如果让你……”
去死呢？
这三个字，姜笙怎么都说不出口，她看着霍西舟那毫无血色的脸，心中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
姜笙知道自己说的是气话，如果她真的想看着霍西舟去死，刚刚在他发病的时候就不会出手相救。
霍西舟却是听懂了姜笙的未尽之意。
他苦笑了一声，因为长期没有进食而微微凹进去的双颊在此时看起来极其狼狈。
“姜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不放心，我想用我的一切去弥补你，哪怕是付出生命。”
“霍西舟，你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