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里光线很昏暗,任谁第一眼看见这副场景,都会以为男学生是被人杀害的。
但其实仔细观察,能发现不少端倪。
楚昀边点燃蜡烛,边说:“我以前看过一则案例,说是一名14岁的男童被发现死在家里,双手双脚被绳子结结实实的捆住,打结手法非常专业。他在房梁之上吊着。”
“警方经过初步调查,既没有发现犯罪嫌疑人的脚印,又没有发现作案凶器,也未发现男孩身上和人搏斗过的痕迹。”
“更关键的是,如果按照现场死者的死法模拟还原,在捆绑双手后将自己吊于房梁之上离地,论操作性根本做不到。但如果是遭他人捆绑的话,被绑时死者又并无任何反抗挣扎的痕迹。”
荆迟:“验尸报告怎么说?”
楚昀:“死者心血中未检出常见农药、安眠药及毒鼠强成分。排除他杀,死亡原因应为特殊机械性窒息。”
荆迟皱了皱眉,说:“所以这起案子的疑点并没有被侦破?”
“不错,”楚昀微微颔首,视线移到眼前那具被悬挂着的男尸,“看到他的死状,我突然联想到那个案子。说起来,它们有相似的地方。”
尸体的影子被蜡烛的光亮投射到地面上,拉得很长,宛如一张织得紧密严缝的巨网,将人牢牢缠住,再慢慢收紧,令其窒息而亡。
楚昀调高手电筒的亮度,绕到尸体背后,仔细观察了一圈。他找了半天,都没发现绳子的结点在哪儿。
心说奇怪。
他看荆迟闲着没事做,有心想使唤下,反正免费的苦力不用浪费,便说:“门口那根高板凳,你帮我搬过来。”
荆迟斜他一眼,一动不动,很是淡定地反问他:“你自己没长手?”
楚昀噎了一下,踌躇许久,想不到该怎么回答这句话,只能摇摇头:“算了算了,你慢慢歇着吧。念在凳子灰尘比较多的份上,你又有洁癖,我不跟你计较。”
踏上板凳,往高处一望的那一瞬间,有股电流从他头皮间滑过。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动作僵硬地指了指脚下的凳子。缓慢地开口:“你觉不觉得,它被我们发现的场景,很像被人一脚远远踹开过?”
他一跃跳下板凳,这才注意到悬挂尸体的绳子是被绑在旁侧两米高的木架上。
因为有了重量,木架靠墙壁的那侧,稍微有些向中央围拢。
架子上摆放的都是西方书籍,有的是真书,但大部分只有空壳,所以很容易被拉动。
有两根长杆牢牢固定住,绳子就被绑在这上面。
楚昀戴上手套,轻轻一拨,绳子被他拽得延长了几厘米。手一松,又迅速的弹了回去。
荆迟余光瞥到他这边的动静,大步上前,沉声说:“绳子能伸缩,如果排除他杀的可能性,死者极有可能利用这个特性,达到自己将自己吊死的目的。所有准备工作做好后,他将脚下踩的板凳一脚踢开,卡住绳子,让其无法缩回去……”
楚昀拍了几张照留作证据,发给温梦诗,顺便让她查查,死者身前有无精神问题。
女司机的确和死者争吵过,但凭他的观察,她不太像凶手。
既然已经大致清楚事情的真相,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必要。
楚昀收拾东西,说:“走吧,我们回客栈睡觉。”
话音刚落,不远处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猫叫。紧接着,眼前骤然一黑,是那几根蜡烛被拖拽时遇到灰尘和风劲儿,灭了。
楚昀:“……”
有野猫不稀奇,但他们的运气,着实有点差。
从教堂到客栈的距离不算近,得走个二十多分钟。
楚昀打着手电筒,环视教堂一眼,将东西按照原来的位置摆放回去,确保没留下他们来过的痕迹,才和荆迟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去。
照例顺着管子爬窗户进去,反正两人一队,住同一间房,没外人能看见。
当然,大半夜不睡觉,出来瞎溜达的人例外。
回房后,荆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教堂里灰尘太大,楚昀挪板凳时,吹了下上面的灰尘,很不凑巧,外面刮起一阵风,将那些灰尘都赶到荆迟身上去了。
听着狭小卫生间里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楚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直到荆迟洗漱完,出来还看见他瞪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
荆迟坐到床边,边擦头发,边冷冰冰地嘲讽:“提前练习以后怎么进入殡仪馆的姿势?”
闻言,楚昀咬牙切齿地看向他,说:“你要不是我对象,听了这话,我保证揍你一顿。”
可能是和他相处得久了,被他传染,荆迟难得怼了他一句:“可惜我是。”
楚昀气着气着,反倒笑了出来,他挑了挑眉,右手撑在后脑勺上,似笑非笑地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个四字成语形容很合适……”
荆迟直觉不会是好话。
果不其然,后者拉长语调,缓缓说:“侍宠生娇……”
荆迟:“……想死?”
“不敢,”楚昀打趣道,“我死了,那你岂不成鳏夫了?”
荆迟伸手一拉,将毛巾朝楚昀用力扔去,刚好将后者的整个脑袋罩住。
“闭嘴。”
***
次日。
客栈里的人都有默契的早起,嘴里塞着牙刷,留意女司机那边的动静。
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
警察九点多赶来的,温梦诗也回了他的消息,说是:这男学生的确精神不太正常,本来高考成绩不错,读了个好大学,可惜后来迷恋上直播,一心想靠这个发家致富。
对了,刚忘了说,他家境贫寒,父母含辛茹苦供的他读书。大二那年,他母亲因为担重活吐血身亡。
他可能压力太大,有点精神分裂。
那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后续的事,就跟他们没关系了。
回主城区的路上,楚昀看着后视镜里倒退的荒凉风景,心里想着:怎么约个会就那么难呢?
他跟荆迟就像命案有缘体,三天两头都在和尸体打交道。
不是在查案子,就是在撞见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