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铃声锲而不舍，自动挂断后，接着又响起。
傅星沉拿起手机：“……”
吕远峰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傅总，我刚在您的公司邮箱中收到了方狄的辞职信。我得到消息，他在两天前私下和骆氏云上的三少骆驰吃过饭，与两人作陪的是傅廷禛。”
傅星沉倒了一杯红酒，抿了一口，脑子清醒了些：“方狄？”
吕远峰尽职尽责提醒：“方狄是我们集团通信技术研发部的数学天才，一直致力于攻克黎曼猜想，心无旁骛。”
傅星沉墨眸中冷光一闪。
方狄，他记得，印象挺深刻的，虽然他至今未能证明任何一条黎曼猜想，但他研究过程中有了其他突破，给集团各个行业都带来了巨大的利益。
他曾两次亲口表彰过方狄。
吕远峰说他心无旁骛，则在暗示，是同在通信技术研发部的傅廷禛帮骆氏云上拐走了单纯的方狄。
吕远峰没有听到对面传来声音，也一声不吭，静静等待老总的指示。
傅星沉慢悠悠喝完一杯红酒，又倒了第二杯。
吕远峰听到水流声，抿紧嘴巴，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劝他少喝点。这可不是他这个工作助理该关心的。
一连喝完三杯，傅星沉才捡起放在红酒瓶旁边的手机，淡淡道：“走就走吧。”
吕远峰急得变了声音：“傅总，方狄可能有了新的研究！他辞职之前没有交过新的研究，很可能会把新研究带到骆氏！”
方狄的价值，在傅氏国际已经证明过了。
把方狄送给骆氏云上，可想而知，某些领域，假以时日，骆氏云上一定会超过傅氏国际，傅氏国际将在这些领域失去领头羊的优势。
傅星沉无所谓道：“真理的意思是，只有一个正确答案。他能找到正确答案，别人也能，早晚问题而已。按我说的办。”
吕远峰纵然气愤也没办法：“明白。”
他牙根痒痒，恨不得现在就把方狄揪出来狠揍一顿！要知道，当初是傅氏国际发掘了他的数学天分，提供给他优渥的条件，让他能安安心心做研究，结果养了头白眼狼。
吕远峰气愤归气愤，发现手机没挂断，顿时心里一喜，知道傅总一定还有别的吩咐。
傅星沉略作沉吟道：“四叔狗急跳墙，得不到傅氏，就想毁了傅氏。他这手双面间谍倒是玩得漂亮。吕特助……”
“在！”吕远峰面露喜色，暗暗摩拳擦掌，傅总打算怎么炮制傅廷禛那个吃里扒外的叛徒？
在他眼里，傅廷禛姓傅，却出卖傅氏国际，巴结骆氏云上，这是妥妥的汉奸！
而且前段日子，由于江小姐的缘故，傅总形象大跌，影响到了傅氏国际的整体形象，傅廷禛可没少以侄儿的代言人的身份，在董事会上蹦跶。
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脸现身董事会，要知道，他没有傅氏国际的股份，连董事会的末席都坐不上。
“明天下发通知，开除傅廷禛。”
“……”
吕远峰怀疑自己听错了。
傅廷禛这么可恶，就只是开除？就这么便宜他了？
可看到关闭的通话，他不得不承认，他没听错。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傅星沉端着第四杯红酒，再次来到窗口，眺望医科大的校园。
夜色渐次寒凉。
宿舍灯光渐次熄灭。
傅星沉却没有一点想睡的念头，他拨通了巩青的电话：“赶在傅廷禛出国前，将东西交给警方。他若踏出国境，我唯你是问。”
巩青又惊又喜，这是允许他将功折罪的意思了么？“保证完成任务！”
不等他吹几句彩虹屁，傅星沉挂断通话，打给墨安：“有新的情况么？”
墨安听到傅少的声音，受宠若惊，连忙说：“没什么特别，江恬恬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卫长淮日夜陪伴，江院长每天都去看望，私下积极联系国际上闻名的医生会诊。一直称病在家的江太太，这几天病愈了，每天都来医院。”
傅星沉随意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不由得一怔，惊觉浑浑噩噩竟快过去两个月了！
原来杉杉已经离开他两个月了啊。
他微微蹙眉：“江太太病了多久？”
印象里，她是不是病得太久了点？不就是感冒发烧么？
墨安说道：“病了有二十来天。”
话落，他也觉得不对劲了。
那二十多天里，甘棠去医院探望过江恬恬四五次，每次全副武装，全身消毒，戴口罩，说话时，只站在江恬恬的床头，没靠近过她。
墨安把这些情况一一告诉傅星沉。
傅星沉眉头紧蹙，甘棠恨不得揣在江恬恬的兜里，随时随地贴身伺候，生怕她有一丝意外。
二十多天里，哪怕甘棠真得了久治不愈的重症呢，她也绝不会只是去医院四五趟。
他认为，甘棠最可能的做法是：天天去医院，远远盯着江恬恬，即使不能与江恬恬说上话。
墨安不确定地说：“或许是江太太担心春天流行感冒比较顽固，会传给江小姐吧。”
傅星沉当机立断：“你看个机会，我要去江家一趟。”
墨安迷茫：“傅少，请您明示，什么样的机会？”
“江国泰夫妻不在家的时候。”
“哦，哦，好。”墨安了悟，表情麻木。
傅少这意思是，“潜入”江家一趟？
他默默想，他一定会永远为傅少保守这个秘密。
傅星沉放弃杯子，直接抄起红酒瓶一口接一口，一口气喝光剩下的红酒。
他咳嗽着将酒瓶扔到地上，拉上窗帘，关掉所有的灯，爬到床上。
室内完全黑暗，不见一丝光。
傅星沉睡在自己常睡的这一边，想象另外半边躺着一具温热的身体，微哑的嗓音如淙淙清泉流过丛林：“杉杉，今天我们换个故事讲。很久很久以前，王子弄丢了他的公主……”
这个故事讲到结尾“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时，他闭上眼，嘴角浅浅勾起，便这么陷入浅眠中。
*
傅氏国际享誉全球，方狄这种死宅的人，不爱在公众场合出现，因此是默默无闻。
他第二天忐忑不安地来到公司，部长直接叫他进办公室，把首席执行长盖章的离职信交给他。
完全没料到的方狄，当场就愣了。
他想问什么，但看着部长微笑依旧的脸，突然羞耻地不敢问。
他以为自己很重要，公司会百般挽留，甚至刁难。
他以为公司留不下他，也会强留他在公司至少工作一个月。
然而，通通是他以为。
事实上是，他没他以为的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