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杉!”江恬恬笑着朝她伸出双手,“你一向心宽,不是气量狭小的人,而且向来以工作为重,我就说你会来,妈还一直担心你气得不肯来上班。”
江杉杉握住了她的手,面色淡淡地喊了声:“妈,姐。”
“别绷着脸了,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来,笑一笑!”江恬恬扯起她的嘴角。
江杉杉被她逗笑,忍俊不禁。
“这才对嘛,是你跟我说的,不开心是过一天,开心是过一天,不如每天开开心心地过。”
“嗯。”江杉杉点了点头。
“杉杉,”甘棠紧紧握住她的另外一只手,脸羞愧发红,“昨天是妈妈不对,太冲动了,才打了你。你走后,我后悔得一晚上没睡着。我反复回想这些年,是我和你爸爸没尽到做父母的责任,让你在傅家寄人篱下。”
江杉杉怔了怔。
她在傅家真没感到寄人篱下。
傅星沉那性子,闲杂人等巴不得离他百八十米远,也就她能陪着他。
有他的天然冷气圈罩着,谁也没机会靠近她,给她脸色看。
再说,她给自己的定位就是,打工的,顺便拯救曾经救了他们一家人性命的救命恩人。
一个打工的,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供她上学,说一句寄人篱下,那真对不起傅家这些年的优待。
“你们想多了,傅家人对我很好。”江杉杉把这些年打工的辛酸压下,报喜不报忧。
甘棠一脸的不信,眼眶浮现水光:“你当时是小孩子,暗地里受了欺负,受了人歧视,你也感觉不到。杉杉,这些话,我一直不敢说。当年,是爸爸妈妈错了。我们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了,考虑到如果我们自己解脱了,你和你姐,怕是要被那些讨债的人逼着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生不如死,所以我们才会想到带你一起走——不带你姐,是因为她当时心脏不好,没钱治疗,活……活不长……”
甘棠泣不成声,双手捂住脸。
“妈!”江恬恬落下泪来,抱着甘棠。
江杉杉心里发堵,压下眼里的泪,伸手抱住她们:“妈,我早就不怪你们。你们也别再自责。”
其实早就明白他们的选择为了什么,她早就释然了,只是心里始终有个解不开的结。
被父母亲手推向死亡的恐惧。
如今听妈妈说出来,她心里的结慢慢打开。
甘棠失声痛哭,哭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哽咽出声:“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们对你犯下错误,你却一直想着家里,要不然,今天哪有我们,哪有你姐。杉杉啊,妈妈心里真难受,当时你一直躲闪着我和你爸爸,我以为你痛恨我们,害怕我们,我们也越来越害怕面对你,面对那件事。而且当时我们还背着几百万的债务,养不起两个孩子,只能任由你住在傅家寄人篱下……”
当父母的,只要孩子不在身边,就总以为孩子在外面吃了苦。其实,他们为了生活,为了家庭,不也在社会上打拼吃苦么?
“妈,不要再说了。”江杉杉眼圈发红,泪如泉涌,“我们现在不是挺好么?过去的那些不愉快就不要再想了。妈,你要再说这些,对不起之类的,那我可真生气了!”
“好,好,妈听你的,以后再也不提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们都朝前看!”甘棠破泣为笑,把两个女儿,一左一右,紧紧搂在怀里,“我们一家人都要好好的。”
这一刻,江杉杉彻底放下心结。
她轻轻扬起唇角,含泪的眼格外璀璨透亮——一切风雨都真正地过去了。
甘棠哭了小半个小时,才擦了擦眼泪回家。
到晚上,她又到医院,拎着煲好的鸡汤,给姐妹俩送来。
“妈,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江杉杉喝完一整碗,竖起大拇指点赞。
她天天在傅家,吃的是名厨做的饭菜,什么极致美味都吃过,但妈妈做的不一样,妈妈做的有家的味道。
“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天天给你送。”甘棠慈爱地抚了抚她的发顶。
“那倒不用,你天天来给我送饭,爸爸没饭吃,可要来找我算账了!”江杉杉赶忙推辞。
她可不想暴露自己是医院董事长的女儿。
如今她在医院,别人看她的眼光已经越来越不同,她勉强用优异的学习成绩搪塞过去,一旦暴露身份,别人更要用异样的目光看她。
她想靠自己的努力,看看能走到哪一步。
“反正也要给你姐送,这一趟总要跑,你不许推辞,再推辞,就是你嫌弃我做的不好吃。”甘棠故意板下脸。
“那好吧,只能我姐住院这段时间给我送。以后我想吃了,随时回家,你做给我吃。”
“你呀,”甘棠点了点她的额头,又是无奈,又是骄傲,“总是有些傻气的坚持。”
江杉杉微微一笑,不再多话,盛了米饭,就着糖醋排骨和耗油炒小青菜吃得香甜。
因为上夜班,这一晚上她没回傅家睡。
半夜十二点,特意给保姆打电话关心傅星沉睡没睡。
听到他睡了,她才安心。
凌晨一点,观摩了一场车祸受伤的病人急救,她疲惫地走出手术室,看到病人家属哭得肝肠寸断,她心里发冷。
生命无常。
且活着且珍惜身边的人吧。
不知不觉走到江恬恬的病房外,江杉杉从观察窗朝里面看。
虽然一片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能想象到,她姐正恬淡安然地沉睡着。
她拼命,她努力,想守护的,也就是里面那个人。
脑子里浮现当年,她和父母被傅星沉的一张千万支票救下,父母被抓到警局,爷爷奶奶四处想办法救他们。
她姐忍着眼泪,整夜整夜陪着吓坏的她,明明心脏疼得她脸色发白,嘴唇都没有颜色了,却忍着没敢叫一声。
如果没有姐姐的爱护,当年她会吓傻吧,就算不吓傻,也免不了留下巨大的心理创伤。
“江小姐!”突然有人轻声喊了一句。
沉浸在回忆中的江杉杉吓一跳,回头一瞧,是傅星沉身边最信任的保镖,白戈。
“这么晚了,傅少叫你来的?他怎么了?”江杉杉引他到了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心慌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