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他并没有计划搜查江国泰夫妻的卧室,是墨安的话让他生出疑虑。
一般人是不会在自己的卧室安装监控的,江国泰却这么做了,很可能是因为卧室中藏有重要的东西。
衣柜、抽屉、更衣室、浴室、床底,傅星沉搜过所有地方,却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将目光转到墙上。
*
与他仅隔着几重地板的江杉杉,将银杏叶子妥帖放回书页中,又把书本放回书架。
如今她每天面临死亡的威胁,哪能静下心思背书,多是一边看书一边走神,书上写了什么,全无印象。
今晚不知怎么回事,精神有些振奋,无法入眠。
江杉杉披着外套坐在床上,随手拿起床头的一本日记,这日记正是江恬恬的。这段时间,她翻过不知多少遍了。
也正是因为她经常翻看,每次看完“感动”得眼眶红红的,才能成功取得江国泰和甘棠的信任。
在他们眼里,她江杉杉就是一个为了姐姐什么都可以牺牲的人,她也必须是一个什么都可以牺牲的人。
江杉杉遮住眼底的一抹悲凉,又翻过一页日记。
这页日记是江恬恬十一岁时写的,那时候正逢家庭变故,跳楼、傅星沉出现、她被霍念秋收养,不仅她遭到了一连串的打击,江恬恬也是。
日记中,江恬恬伤心父母带妹妹跳楼不带她,又舍不得妹妹去别人家,又心疼妹妹小小年纪寄人篱下。
这一页的后面,有十几页纸被撕掉了,接着日期再出现,已经是半年后,后面有整整一个月的日记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她的愧疚。
这本日记,江杉杉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
这一次再看,却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以前,她以为江恬恬愧疚的是父母偏心。
可现在,她却隐约读出一股戾气。
其中有一句是,“爸爸妈妈不该这么对杉杉”。
她想象江恬恬是愧疚的,这句话就充满了愧疚,她想象江恬恬是伤感的,这句话就充满了伤感。如今她自己心情是愤怒不平的,这句话就饱含了戾气和愤怒,以及对父母行事不公的怨恨。
江杉杉闭了闭眼,努力让心情平静下来,用平静的心又联系前后几篇日记再读了几遍,这一次,她读出了怜惜。
不知怎么,江杉杉忽然感觉心脏微微有一丝抽疼。
她放下日记,揉揉眉心,看到桌上的零食水果若有所思。
自从她被关进地下室,饮食睡眠不能像从前一样规律,有时候江国泰和甘棠有事耽搁,无法送饭,她也挨饿过。
今天送零食水果,简直是破天荒。
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江国泰和甘棠对她心存愧疚,在吃的上面补偿她。
那么就是说明,他们离开了江家别墅,而且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这个“短时间内”,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十个小时!
江杉杉心中激动,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打个呵欠,进了卫生间。
关上门,江杉杉将洗脸盆反扣地上,站在洗脸盆上,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指甲剪,接着她用早就晾干的洗脸毛巾包住手,用指甲剪一点点剪开裸露在墙体外的电线。
先是外面的绝缘层,铁质的指甲剪碰到里面的金属线时不时闪火花,江杉杉心如止水,手很稳,尽量不触碰到金属线。
这个过程中,江家整个别墅的灯光有些不稳,经历过断断续续的三次骤亮。
楼上的傅星沉等人动作停了下来,傅星沉低哑的声音问:“什么情况?”
墨安转换摄像头,急声说:“灯光骤亮,可能是电线短路。傅少,我调了医院的摄像,卫长淮离开医院了,看车子的方向,是回江家的方向,你们的动作要快点。”
傅星沉揭开墙上的画,屈指敲击墙壁,口中道:“收到。”
巩青:“收到!”
白戈:“收到!”
宗原:“收到!”
傅星沉将壁画归回原位,看到墙上的玻璃壁灯,心中一动:“墨安,电线哪里短路?能不能从监控里找到原因?”
他记得江家别墅是最近一年才开始装修的,电线不至于老化。
墨安差点翻白眼,他是能黑进监控系统没错,但不代表他的眼睛可以充做电笔检修电路:“傅少,我一直盯着监控呢,没发现任何异样。”
话音刚落,别墅的灯光突然极亮,三秒钟后,嘭,嘭,嘭,几处灯泡爆炸,不等爆炸声完全消失,整栋别墅突兀地陷入一片黑暗。
傅星沉:“……”
楼下传来保安的骂骂咧咧:“怎么回事?突然停电了!吓死我了,我以为电视里手撕小鬼子的炸弹炸到现实来了!”
隔了大约两分钟,另外一个保安吆喝:“灯爆了,保险丝烧了,我去换保险丝!”
地下室的江杉杉自然是不知道这些。
灯灭了,是因为她用剪刀剪断了一根金属丝,剪刀触到到金属丝时火花四溅,险些把她的心脏吓出来。
她摸黑把掌心的汗擦在衣服上,确定手掌干了,才接着剪另一端,剪下了约十厘米的金属丝。
把金属丝拿到手里的那一刻,她几乎哭出来。
这间屋子,她即使闭着眼睛也能走,天黑了反而方便她行事。
她摸到大门处,用金属丝捅开门锁。
门打开时,一阵微风吹来,凉凉的,她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她没有停留,顺着墙根挪到楼梯上,在旋转楼梯的尽头又摸到一扇门。
江杉杉找了许久也没找到门锁,薄薄的汗覆上额头,她强自镇定,又摸索了一会,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左右拧的机关。
很快,机关咔哒一声,她试着推那扇门,门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打开了。
强烈的光刺入她的眼睛。
她下意识抬起手,遮住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光线,她将门完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扇扇屏风。
正对着她的方向,墙的四角,有七八个发着红点的摄像头。
江杉杉对着其中一个摄像头冷笑一声,扔掉手中的金属丝,穿过屏风拔腿跑向外面。
刚下到二楼,转过拐角,就撞入一个带着薄荷味的男人怀里。
“杉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