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中的骚动安静了下去，喧闹的人群分成两堆，分出了一条路出来。
九一门的门主沈柏中站在人群后面，失望而又疲惫的望着中心一群剑拔弩张的弟子们。
之前因为白沉霜的呵斥，暮山谷的弟子都敛去怒意，匆匆退至了白沉霜身后，部分其他门派的弟子也都熄了怒意，唯有九一门的人手握长剑，大有一副不给交代就不罢休的气势。
如今见自家门主出面了，众人愣了愣，旋即纷纷收回了剑，先行了行礼。
一名九一门的弟子握着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愤愤道：“门主！此事还要请你主持个公道！”
“正好白谷主您也在这里，也请您给我们一个说法！”
那弟子红了眼眶，看了一眼墙角下的两具尸体，大声道，“我门下两名弟子昨夜巡夜，今日却被发现死在了你们暮山谷的门外，所有人都看见了，昨日白昼你们才同他们二人发生过争执！”
“如今他们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你们门口，我不信你们半点动静都不曾听见！”
“除非人就是你们杀的！这才装作不知晓的模样！”
白沉霜微微蹙起了眉头，语气十分平静：“我门下弟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近日九一门不大太平，是以暮山谷门下弟子从不单独行事，基本上是三到四人成一组，他们昨夜在院中问诊照看受伤的弟子，你们尽管查问，可看看他们的说法是否一致。”
闻言，笙笙眨巴了一下眼睛，看了一眼白沉霜。
她心想这要是在恐惧电影，白沉霜一定是能够活到最后的那一个人：毕竟在恐怖电影之中，若是组队那就不一定会出事，反而存活下来的几率更大，单独行事那必然是要凉翘翘的。
那九一门的弟子闻言更怒：“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
不等暮山谷的人先生气，一旁看热闹的弟子便嗤笑了一声：“就死了两个人便在这里大张旗鼓的要人家白谷主给你们一个说法，暮山谷死了近一半的弟子，你们九一门的说法又在哪里！”
说到这后一句话时，那弟子猛然提高了声音，冷笑一声。
“八大门派在你们九一门折了不少弟子，哪一个门派不比你们的这俩弟子要折得多？”
“怎么？你们九一门弟子的命是命，我们其他门派弟子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那九一门弟子怒瞪向说话的弟子，刚要开口呵斥他，却对上了一双愤怒的眼睛——
染着怒意，眼眶通红的视线越来越多，齐齐的落在了他身上。
“沈门主，我们只是来参加试剑大会的，却不想受此磨难，”一个粉衣袅娜的姑娘行了个礼，眼眶泛红，“可我门下诸多姐妹丢了性命，而魔教弟子还在不那般断轻轻松松的，简简单单的自由出入九一门，难道九一门为此事便打算一直沉默，可是您又打算……沉默到何时呢？”
那姑娘朝着沈柏中行了个礼，柔声道：“沈门主，还请您莫要再为难我等。”
笙笙望着沈柏中有些苍老的神情，心头有几分不忍，但她终究一句话没有说。
——笙笙没有立场来说话。
沈门主乃是江湖之中的老一辈，声名威望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可是如今魔教弟子就是在九一门来去自如，即便防守层层，将那些江湖侠客稳稳地拦在了九一门外，但却完全防不住魔教。
他们就是神出鬼没一般，不知何时就悄无声息的越过了那些守卫，在九一门中肆意杀戮。
九一门拦得住正派侠士，却拦不住魔教弟子。
这在江湖上多么可笑，却又多么的令人心中怀疑，怀疑九一门是不是同魔教有染，同魔教勾结，打算将其他八大掌门覆灭在这九一门中，是以暗中将魔教弟子放了进来，他们才如此畅通无阻。
而其他八大门派的弟子——
九一门也是有伤亡的，可是那些魔教弟子披着九一门弟子的服饰，你根本分不清究竟谁是九一门中的正派弟子，谁又是居心不良的内应跟魔教弟子，何谈去细数九一门的伤亡。
其他八大门派，当是暮山谷的伤亡最为严重，却也是暮山谷最为付出。
其他七大门派个个都有不少伤亡，甚至有些门派的继承人也折在了九一门中。
这笔账谁又能算得清。
寂静无比的人群之中，白沉霜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平静：“沈门主——”
“如今众位侠士的毒已解，试剑大会也不会再继续举行，那么暮山谷便没有再此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谷中事务繁忙，我等已经停留在外太久，也实在心力交瘁，无暇继续顾及九一门中事宜。”
沈柏中沉默的看着白沉霜，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她要说什么。
“今日我就会带着门中弟子返回暮山谷，”白沉霜语气平静而又决然，“但是九一门一事，我暮山谷折了那么多的弟子，还请沈门主尽快将事情查清，给暮山谷以及暮山谷的众多弟子一个交代。”
九一门的弟子都愣了愣，有人下意识的就喊了出来：“白谷主，你这是何意？！”
“如今九一门腹背受敌，谁也不知晓那些魔教中人还会玩出什么花样，若是再有什么事情，难道你们暮山谷的弟子就要放任我们在此不管不顾么？！你们还算什么医谷弟子？！”
笙笙蹙起了眉头，看向那说话的弟子，觉得心头甚是想打人。
白沉霜的步伐几乎停都没有停过，只是转头走回了院落之中，语气格外平静：“治病救人，乃是医者天职，但我除却是医者，还是暮山谷的谷主，除了病人，我还要顾及我的弟子们。”
白沉霜的身影消失在了院落之中，外头便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打破这场死寂的则是暮山谷的弟子们，他们齐齐的朝着众人拱了拱手，语气平静：“我等便随先行告辞，门中弟子的遗体也会随我等一起返回暮山谷，这段时日诸多叨扰，告辞。”
他们的步伐很是坚定，没有丝毫犹豫的追随白沉霜而去。
徒留众人停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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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照衣跟方一玦的战役结束之时，白沉霜正在房屋之中收拾东西。
黑衣剑客坐在了地上，怔怔然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剑发呆——
方才在刹那之间，他的剑被江照衣击落，如今江照衣的剑刃就明晃晃的横置在他的面前，青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白衣在风中飘扬：“一玦，你心中无剑，你早已输了，又何必做强弩之末。”
方一玦唇角微动，却并未说话。
匆匆赶来的弟子退开房间门，见到这副模样的二人却是微微愣了一愣，然他顾不上多想，便急匆匆的朝着江照衣行了个礼，径直看向了方一玦：“少宫主，暮山谷的人今日就要离开九一门！”
方一玦跟江照衣同时变了脸色，对视一眼便一同踏出了房门。
“……我觉得你不能走，”笙笙托腮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白沉霜，言辞恳切的下了结论，“你看不管是花月宫还是那个幕后之人，他们的目标都是你，你要是走了，刚出九一门你们都要出事的。”
“我暮山谷的弟子也没有这般不堪。”
白沉霜将医书放回了行囊之中，笑着摇了摇头：“他们在这里，要顾及病患，要顾及我，总是束手束脚的，但若是小看了我们暮山谷，那也是要吃亏的，笙笙姑娘。”
“谷主，弟子们快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们稍后便可出发返回暮山谷了。”
遮月从外头探出了半个脑袋，看向了坐在里头的笙笙，便朝着人拱了拱手：“赵姑娘，这些时日给你添麻烦了，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暮山谷寻我，你对谷主有恩，遮月必定相报答！”
听出了遮月语气之中的雀跃，笙笙微微一怔，转头看向了门外的弟子们。
他们个个都在动作极快的收拾东西，一扫前些时候的阴沉烦闷之气，仿佛对回谷期待无比。
笙笙看向一旁平静的白沉霜，总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她没抓住。
“我们暮山谷可——”遮月同笙笙刚刚开了个头，便蹙着眉头转头看向外头，她本就站在门口，这一转头就望向了来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伸手便将人拦了下来，“你要什么！”
即便方一玦救了白沉霜，遮月对人仍旧是没什么好脸色。
“你们不能走，事情还没解决——”
披着单衣的青年因为急匆匆而来，身上的绷带染了血。
遮月只是短暂的看了一眼，便冷笑一声：“你管的未免也太宽了吧？我们暮山谷的人可还轮不到你们流云宫的人来管，方少宫主，管好你的人，管好你自己！”
方一玦同她说不通，便也没打算同遮月多说。
他欲往内走，便被遮月伸手拦了下来，二人堪堪过了两招，便同时严肃了眉眼，看向一个方向——
和风之中依稀有危险的氛围流淌。
一道灰袍踏上暮山谷的墙门，来人声音冰冷：“回暮山谷？”
“你们今日，一个都别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