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偏灯，轻纱迎风翻飞。
桌上素菜肉食应有尽有，还有醇香美酒四溢的酒香味。
然笙笙并未将注意力放在面前桌上的美味佳肴上，只是微微向前屈身，双手撑着自己的脸颊，好奇而愉悦的打量着对面青年的容颜：“江照衣，你怎么不说话呀？我问你问题呢。”
盘膝闭目养神的青年并未搭理笙笙，仍旧闭着眼眸，视她若无物。
笙笙知晓江照衣在每次用膳之前都会先打坐半个小时，虽然她也不知晓有什么用。
从她来到这里大约也有了半个时辰了，左思右想江照衣也该打坐完毕了才是。
笙笙歪着头，锲而不舍的追问闭目养神的青年：“江照衣，你是听不见我说话么？我都那么大——声——了，你还听不见我的声音么？回——答——我——呀——”
偌大的宫殿之中回荡着笙笙清甜的声音，然青年依旧不为所动。
笙笙歪着头盯着江照衣清隽的容颜，百般无聊的将头一歪，整个上半身趴在了桌上，又继续自言自语：“真的就听不到我说话了嘛？难道打坐还能屏蔽感官的么？江公子？”
江照衣仿佛真的就听不见笙笙的话语一般，仍旧闭着眼眸并未搭理于她。
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光滑的桌面，笙笙歪着头瞧着自己的细长如葱段的手指，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江照衣，难不成你要一直不理我，然后也一直不吃饭了么？”
“人是铁饭是钢的，一顿不吃可是饿得慌的，况且我们辞楚教的伙食还是很好的。”
“比起九一门的红烧排骨是有些不大好，但是也是很好吃的。”
笙笙伸手将指点搭在那碗红烧排骨的面前，话一出口不由得微微一怔：奇怪，她又没有去过九一门，也没吃过九一门的东西才是——那她是怎么知晓九一门的红烧排骨的呢？
心底的那股不对劲又生了起来，笙笙不由得微微直起身子，伸手摁在自己的胸口。
她困惑的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看向仍旧闭目养神的江照衣，见青年清隽冷峻的面容上并无什么多余的情绪，仿佛高山之巅的雪莲一般，令人生畏，可望而不可即。
笙笙将那股不对劲压了下去，鬼使神差般微微直起了身子，向江照衣探了过去。
她伸出手，缓缓将手伸向江照衣的脸颊，试图想揉一揉青年的面容——
笙笙潜意识总觉得，江照衣的脸上不该是这种表情才是。
她的手才刚刚伸了过去，还没来得及碰上江照衣的脸颊便被青年扼住了手腕。
笙笙生的清瘦，手腕也极其小，青年一只手掌便能够轻而易举的握住她的整个手腕，让姑娘的动作完全的僵在了半路，往前动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
明明没有睁开眼睛，青年的动作却敏捷而准确的抓住了笙笙的手。
手腕传来阵阵被捏紧的痛楚，笙笙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一双清亮的眸色顿时变得湿漉漉的，长睫毛沾染了点点泪珠，无辜而又不知所措的望着江照衣。
冷不丁睁开眼睛的江照衣冷淡的看向了笙笙：“请教主自重。”
同笙笙泛着水雾的眸色相对上，江照衣顿了顿，眸色冷冽无比：“……你又想玩什么花样？”他松开对方的手，收回了自己的手，清冷无比，“还请莫要再戏弄江某。”
不知晓是不是因为常年待在教中，不大见日光的原因，笙笙的肌肤泛着一种冷白色。
如此被江照衣用力一捏，她的手腕顿时红了一圈，极度明显。
……就跟姑娘未曾遮掩过的脖颈处，那极为明显的痕迹一样显眼。
江照衣的视线冷淡的掠过笙笙细白脖颈处的白色痕迹。
他心中知晓那是他弄出来的，仍旧眸色微淡，并无什么怜惜愧疚的情绪。
若非是笙笙下了药，令他神志不清才同她有了些许肌肤之亲，江照衣又如何能够同笙笙如此亲密；若非他执剑划破手掌令自己清醒过来，只怕便真要铸成大错。
其实江照衣记得撕碎她外衫时心底的浮躁，亦记得伸手摁压在姑娘肌肤上时的心动。
——但江照衣仍旧记得那时心底那种无能为力的焦躁以及腾起的怒意。
笙笙没有注意到江照衣的眸光，她只是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可怜巴巴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睁着一双大眼睛：“你能够听见我说话了呀，江照衣江公子？”
“那你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呀？”
她揉了揉手腕，待疼痛迂缓了一些，这才微微朝前倾，仍旧双手托腮好奇的看着他，仿佛他非要给出自己一个答案一般：“江照衣，你什么时候才能够对我笑一下呀？”
江照衣垂着眼眸，闻言扯出了一抹冷笑：“如此，教主可满意了？”
“不满意。”未曾察觉出江照衣语气之中的冷意，笙笙认真的同他解释道。
“不是这样笑的……应该是，应该是……”她努力思考着自己记忆中的感觉，“应该是笑起来很好看，就像是……春日里百花盛开，清风拂杨柳的那种感觉。”
“就像是你一笑，瞧见你笑的人都会觉得心情愉悦一样。”
形容完自己心头的感觉，笙笙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抬起头期盼的看向江照衣：“就是这样的感觉，江照衣江公子，你为什么不能对我那么笑一笑呢？什么时候才——”
不待她说话，青年冷冽的视线又看了过来，唇畔笑弧微凉：“哦？”
“教主趁着江某毫无戒备，将江某从落英山庄之内公然掳走，是江某技不如人，江某认了，教主百般**折磨，江某也认了，但——教主莫要强求不该强求的东西。”
“你不若一剑杀了江某，否则江某势必会向教主讨还。”
青年的话语冷冽无比，仿佛一柄冷剑，落在了笙笙的心头。
笙笙呆愣愣的看着江照衣：“你……你为什么那么生气呀？”
她心头闪过了夜半时分她用迷香将熟睡之中的青年掳走的画面，亦闪过她将人鞭打，责骂以及关入地牢，还让穷凶极恶之徒同失去武功的江照衣比试，看着他被人打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以及她给江照衣下药，同江照衣试图生米煮成熟饭……桩桩件件闪入她的脑海中。
——江照衣，你入了我辞楚教，便只有从了我。
——可笑，难道你还以为这是落英山庄，你是那高高在上的少庄主？
——喏，如今你只是我的阶下囚，我想打便打，想骂便骂，你待如何？
——江少侠，你若是从了我，又何必受这些苦楚呢？
——江少侠，你瞧，你不从自然有人从。
——我瞧着这位公子同你的面容最是相像，旁人说你高雅若仙，可我却不稀得你这一个。
——江少侠，您这是不满意我寻您的替身，可怜他们呢？
——只要你从了我，我便放了他们，又如何？
——江照衣，喝了它，我就放了你。
——你是不是觉得很不舒服呀？过来抱我，你就不难受了。
——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玉剑公子同魔教妖女无媒苟合，这若是传了出去——
——可是江少侠，你的确是第一个同我如此亲密的男子。
——除了没有走到最后一步，你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了呀。
——可你如今同我有了肌肤之亲，衣衫不整的从我房间走了出去，是整个辞楚教弟子都亲眼瞧见的事情。
——一旦这个消息传到了江湖之中，即便是高高在上的江少侠只怕也要——
——名誉扫地呢。
句句出自于她口中的话语从她的脑海之中全部蹦跶了出来，明明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些事情的笙笙在一瞬间就接受了这些记忆力，不由得顿时大惊，开始有几分坐立不安。
她错愕的瞪着江照衣，内心惶恐无比。
笙笙想着脑海之中不断浮现出现的回忆，顿觉得心中愧疚。
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她以前是这样的坏人，做了这样多的错事。
难道江照衣那般讨厌她了——若是有人这般对待自己，想必自己不单单讨厌那个人，只怕厌恶的都不想见对方了，江照衣还愿意同她面对面坐着，几乎已经很是好脾气了。
……可她却还要逼迫江照衣对她好，对她想。
笙笙想，原来她是那么坏的么……可她不应该是那么坏才对，她不想当坏人的。
坐立不安的姑娘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冷漠无比的江照衣，心中又羞愧起来。她想不明白自己以前为何要这般做，但是此刻也不想再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了。
笙笙鼓起勇气，同江照衣道：“江、江公子，我往日对你做了很多很过分的事情——”
闻见笙笙的道歉，青年眼眸都懒得抬一下，眼底跳动着危险的光芒：“楚教主，莫要再同江某做些什么小把戏，江某并无兴致同你——”
“我也想不出来补偿你的方式，不若、不若我放你回家去吧。”
姑娘语气恳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