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较凉,怒吼声四起。
笙笙披着属于江照衣的外衫,动作迅速的将几个关着村民的房门给打开,语气着急道:“山匪们都被下了药,药效拖不了多长时间,此刻你们快些逃命,千万莫要耽搁!”
那些村民见她时茫茫然往后退缩,一言不发。
他们只是颤抖着缩在角落,像是半点话语都不敢相信的模样。
笙笙往后退开两步,露出自己空荡荡的身后,软声同他们道:“快些走吧,他们如今都倒在前堂的空地之上,若是你们还不走,一会儿便说不准全都逃不掉了。”
那些人面面相觑片刻,终是有胆大的咬着牙起身往外跑。
有一个人带了头,随后便带动了一大片人呜啦啦的匆匆逃了出来。
笙笙往后退开,见房中再无旁人留下,便也没有多加耽搁。
她匆匆返身去寻在门口等着她的江照衣。
年轻的公子站在木头栏杆围着的大门口,长发被风吹了起来,落在公子素白的衣衫之上。他的脸色有些许苍白,神情却一贯温和——若是笙笙忽略了青年眼底的凉薄之意。
“江公子,我们快些走吧。”笙笙上前主动扶住江照衣的手。
她之前受了欺负,衣衫被撕碎了些许,尽管披着他的外衫,却仍是漏出了些许雪白的肌肤,她低着头,带着面纱,瞧不见神情,唯有一双眼眸如同兔子一般,眼尾泛红,湿漉漉的。
江照衣被她扶着往前奔走。
二人没跑多远,便瞧见了山脚下乌压压的人群。
为首的老虎脸色**,瞪着一双眼睛,薄怒道:“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们!!”
他身后跟着几个拿着火把的山匪,手执长刀。
笙笙万万没有料到这些人还能强撑着抄近路来拦截二人,一时之间也不知晓后方是否有追兵,那些被放走的村民亦不知晓如今如何,她心中惊疑不定。
江照衣却是当机立断,拉着笙笙便转向一旁的小路往前奔走。
笙笙大惊失色:“江公子——江公子前方是悬崖!往这儿走是没有路的!”
“我知晓。”江照衣的神情很是平静。
“崖下是河流,我观察过四周有藤蔓,落水时只要有缓冲,即便跳下去了也只会受些小伤,不至于致命,总比要落在身后那群人手上要安全得多。”
笙笙持续大惊失色。
她知道小说里面所描写的那种跳崖不死,说不准还能摸到些什么失传已久的武林秘籍失落宝藏,亦或是什么绝世高人之类种种属于主角的不死定律。
但那是主角待遇,可她不是啊!!
“江公子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笙笙努力跟上江照衣的步伐,语速极快的试图劝一劝青年:“旁人都说你聪明绝顶,即便身处险境也能临危不乱,如今还不至于死境,你一定能想出别的办法的!”
江照衣的步伐没有丝毫慢下来的迹象:“江湖传言,不可尽信。”
“我们这般戏耍了他们,又放跑了那些被抓起来的村民,无论我们是否身怀宝图,他们此刻都已经恨不得将我们大卸八块了,此刻也已是死境了,跳崖尚有一线生机。”
公子的声音冷淡却又笃定:“笙笙姑娘,莫怕,你信我。”
笙笙哽咽着说不出话:她怕,她不相信江照衣。
“老大!!他们要跳崖!!”
身后追兵见悬崖在前,她们二人奔走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停留下来的迹象,不由得慌喊。
老虎面露凶光,怒吼道:“给老子把他们射下来!想死的那么简单绝对没门!”
身后箭矢破空的声音在一瞬间逼近而来!
笙笙猛然回首,第一反应便是往江照衣那边挡去——
她一声未吭,江照衣却在第一时间发觉了姑娘的意图,毫不犹豫猛然用力,将笙笙拉入了自己怀中,侧身以背挡住箭矢,而后揽着笙笙往前纵身一跃。
笙笙几乎在他怀中吓破了胆。
江照衣却面不改色,落下去的瞬间抓住悬崖上的藤蔓,缓冲着二人堕河的速度。
若是江照衣没有被封住奇经八脉,内力尚在的话,此刻甚至可以借着藤蔓的力道往上再度跃回山崖,然他此刻几乎算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
笙笙同江照衣再度落水。
老虎带着身后人追了过来,只能闻见两声“扑通”的落水声。
他们拿着火把往下一照,眼前只能急湍水流,再无人影。
老虎不由得脸色铁青,怒骂一声:“妈的!敢耍老子!”
“最好死了!要是再让老子碰见就弄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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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笙拖着江照衣上岸的时候,咳嗽不止。
再度呛水的姑娘攀着石头休息。
脑子里想的却是不知道自己藏在布袋里面的糕点还能不能吃。
江照衣被她费尽力气拖上了岸,昏迷不醒。
素白衣裳的公子脸色苍白,脊背上插着一支箭矢,鲜红的血迹正沿着他的伤口流了出来,被河水打湿,连同衣裳上血迹的颜色都被冲淡了些。
笙笙本来想跑的远一些,但是无奈她拖不动江照衣,只好临近找了个山洞。
费力的将江照衣拖回山洞内,笙笙又生了火,将自己湿漉漉的外衫扒了下来。
火光映着笙笙白净的小脸,若是仔去看,能望见姑娘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熟悉的上药物件在她面前摊开。
笙笙原本是想把江照衣放置躺在地上,但又害怕江照衣一会儿因为拔箭的疼痛而出于本能挣扎从而再度受伤,便又不敢松手,只能抱着青年,让青年的头搭在自己的脖颈处。
“江公子,冒犯了。”笙笙的声音微微有几分颤抖。
她拿出剪刀小心翼翼的将江照衣箭矢四周的衣裳剪开。
一层又一层的,露出了最里头的肌肤。
小心翼翼的放下剪刀,笙笙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江照衣。
她定了定心神,伸手握住那支箭矢,狠心用力一拔,红色的血迹便溅了出来。
怀中的人果然动了一下,笙笙连忙摁住他,伸手将青年的上衣给褪了下来。
她拿过纱布,仔细而又动作轻柔的为江照衣绑上纱布。
如今姑娘上药的动作已经越发熟练。
笙笙低着头,神情认真。
却未曾注意到青年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睛。
江照衣脸色苍白,连同唇也失了颜色,眸色漆黑乌亮。
姑娘在给他缠绕纱布。
因要同脊背绕过胸膛,她便同自己离得十分的近,仿若依偎在他怀中一般,亲密无间。
“笙笙姑娘。”
青年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洞之中响了起来,清淡而又低沉。
声音近在耳畔,宛如耳鬓厮磨一般。
然而笙笙此刻生不出半分旖旎。
她闻见江照衣的声音,连忙抬起了头,同青年的双眸对上。
火光的映照之下,姑娘的眉眼被暖光衬的娇柔而又清纯,她的眼睛一向好看,尤其是在这种有些许昏暗的环境之下,又黑又亮,像是黑色岫玉,又像是一汪清泉。
笙笙的面纱上被溅了血迹,连带着一滴血落在了她的眼睑下,像是泪痣一般。
姑娘望着他,双眸噙了水雾一般,带着些许哭腔:“江公子,你醒了呀。”
“我无碍。”
鬼使神差一般,江照衣微微一笑,伸出手扶上了姑娘的脸颊。
他的指腹落在姑娘的眼睛下,动作轻柔而又仔细的擦去了遗留在上面的一滴血。
仿佛在做什么大事情一般。
江照衣温声道:“我们活下来了,怎么哭了?”
笙笙的眼眶发红,哽咽道:“我以为……我以为你要活不成了。”
劫后余生的欢快将姑娘笼罩,然她却哭出了声音:“我不知晓你中箭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带了一些药,可是、可是我不知道对你的伤有没有用。”
“那支箭就那样插在你背上,我拖不动你,又怕把你弄伤。”
“这里离我们落水的地方好近,我好害怕他们跳下来寻我们。”
“那箭……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拔下来,我总觉得要给你上药,一定要拔下来才好。”
“我好怕止不住血,好怕你就这样……就这样……”
笙笙抽抽搭搭的,哽咽着上前将头搭在了江照衣的怀中,欢喜而又委屈。
“太好了,江公子,你没事,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姑娘瘦瘦小小的,在他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双肩颤抖。
江照衣没有穿上衣,裸露着肌肤,此刻便同姑娘的脸颊亲密接触。
她的泪水大滴大滴砸在江照衣的肌肤上,带着温度,有些灼热,像是要烫伤他一般。
江照衣哑然无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抚怀中姑娘。
他的手落在姑娘肩膀上方,迟迟未曾落下。
思及方才给姑娘擦血迹的动作,几分对于对方的唐突感油然而生,江照衣一时之间犹豫不定,想要安抚的手迟迟不愿意再度落下,冒犯姑娘。
视线露在了不远处的剪刀绷带上,江照衣温声道:“笙笙姑娘从何处带来的这些东西?”
“我猜逃跑路上可能会用上。”
笙笙从他怀中坐了起来,一边擦眼泪一边同他邀功一般:“就装了好多东西呢。”
“我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
江照衣弯唇看着她,闷笑一声。
“是,笙笙姑娘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