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森没想到能碰见桐夏,刚还听小邱说她回老家去了。从他无意看见桐夏推开店门走进来的时候,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看着她和同事有说有笑、选择菜单时犹豫不决、拎着几杯咖啡笨拙的样子,以及和小邱打招呼时的活泼。
这是三年来再见到桐夏后,第一次看到她生龙活虎的样子,带着几分记忆中的影子。直到她看到自己时的愣神,还有生疏的一声“柯总”,令简森有些不自在。
他微微点头:“你们好。”
阿泽恭维地和简森搭讪了几句,桐夏则尽量避到他身后,又不禁多打量了几眼简森。他今天穿着正装,更显英姿俊俏,时间像是忘记了这个人,未在他的脸上留下丝毫岁月的痕迹,反而将简森的气场更显强大。桐夏最喜欢他的薄唇和眼睛,虽然看书上说这是薄情男人的面相。
即使是如今,桐夏也不敢直视简森的眼睛,仿佛会被窥视到心事。在他面前依然像做错事的孩子,会想起过往,会心生羞愧,也会想起他决绝地说以后不想再见到自己。
桐夏收回目光。
“那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我还要回公司。”简森说着站起身。
小邱马上跟着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好的,那柯总先忙,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与您聊天。”
简森平静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往门口走,三人目送着他的背影。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啊!”阿泽忍不住感叹。
“好啦,再不回去大家的咖啡都要凉了。”桐夏催促他。
简森确实是从实力到人品都无可挑剔的人,家境殷实才貌双全,这种人存在于世间就是用来给别人做范本的,很难让人不为他着迷。从前的桐夏就是这样,但是现在的她深刻体会到一个道理:华而不实的梦会让人跌得最痛。
三个人走出咖啡馆,回到新闻社所在的大厦等待电梯。
“桐夏,原来你认识柯总啊?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小邱冷不丁说道。
“嗯?”桐夏顿时讶然,脑袋有片刻短路。
小邱明显很兴奋:“柯总和我问起你,说你们以前认识。”说完又添了一句,“真没想到。”
“桐夏,你居然以前就认识柯总?”阿泽也表现出非常吃惊的样子。
“呃……他是我朋友的朋友。”桐夏尴尬得作答,这话没毛病,“其实我们没有多熟。”
她不愿意和简森攀关系,或者沾他的光。
“现在抱大腿还来得及吗?”阿泽开玩笑地问道,“柯总人脉广泛,家族旗下还有威姆娱乐公司,资源大大的有。”
桐夏笑笑了之。
电梯下来了,小邱边往进走随口嘀咕:“这柯总今天路过新闻社,第一次主动联系我,真让人受宠若惊。”
听起来确实值得细究,但是桐夏不愿想得太多。
自作多情的事她做过。
晚上直到很晚桐夏才忙完稿子的事情,接下来几天也没闲着,连续做了好几个访问。其中有的是和沈星星搭档的,基本一个负责记录一个负责采访,沈星星的风格总是犀利不留余地,她和桐夏的话不多,桐夏来社里快有一个月了,总觉得她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或者是对自己有意见?沈星星除非工作需要,否则从来不主动和桐夏搭话。
奔波劳碌了好几天,到了周末桐夏终于可以休息下,上午在家洗衣服的时候接到主编的电话。
“桐夏,下午有个重要人物的采访,你去吧。”主编火急火燎的,“我等会把提问大纲发你邮箱,好好表现,我准备把这篇报道放到首页。”
这么重要的采访主编给了桐夏,显然非常器重信任她,自然不敢马虎。
“好的,没问题。”
“我等会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好的。”桐夏满口应下。
不一会儿她收到主编发来的信息:席先生,下午三点青年路口云咖啡馆二楼,以及手机号码。
能上首页新闻的人物必然不简单,桐夏心里还有点忐忑呢,想象不出这席先生是何方神圣。邮箱收到了主编发来的采访大纲,她看了一下没有人物介绍,可能是主编忙得忘了吧。桐夏过了一遍稿子,大概知道了席先生是个自主创业家,并且家境殷实在T市赫赫有名。
这阵势和简森不分伯仲啊,桐夏对席先生更加充满了好奇。
两点半的时候,桐夏就坐在了云咖啡馆二楼恭候大驾。这边很幽静,环境雅致但是人不多,可能和所处地段较偏有关系,桐夏也是跟着手机地图导航到这里的。
出于礼貌,她给席先生发了一条信息:您好,我是新闻社记者许桐夏,已到咖啡馆二楼。
很快收到回复:我也到了。
桐夏很惊讶,这年头大人物不迟到就不错了,竟然提前半个小时就来了?她立即对这位席先生肃然起敬,并起身在咖啡馆寥寥无几的人当中寻找看起来可能是席先生的人。
与自己隔了一排的桌子,坐着一位衣着西装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桐夏准备上前确认一下。
“桐夏。”
听到清冷又熟悉的声音叫自己,桐夏全身的每一处毛细血管都在扩张。她迟钝地扭头看去,迎上简森深邃的眼神,身体不自意地抖了一下。
正所谓狭路相逢。
“柯……柯总。”桐夏颤抖地叫了一声,心有余悸,“……好巧。”
简森没有说话。
“那个……我还有采访,就先走了。”桐夏庆幸自己有个光明正大的借口躲避简森。
“嗯。”简森轻应。
桐夏刚松了口气,听到他继续说:“那我们开始吧。”
What?她不明所以地看着简森,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什么意思?”
“席先生是我的助理,他有事我就来了。”简森不急不缓地解释说。
助理有事让老板来,这样的助理确定不会被清理门户吗?桐夏仿若听到个天大的笑话。当然,眼下这情形她也明白过来是简森使得计谋,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是他,桐夏一定不会来。
把事情计划得滴水不漏,简森一点都没变,而桐夏每次不知不觉就掉进去了。
气氛严肃又尴尬。
“桐夏,我们聊聊。”简森认真地说道,“找地方坐吧。”
到了这步退无可退,桐夏认命地乖乖和简森坐下,低头看着手里的采访稿。怪不得会觉得席先生和简森的经历相似,原来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人。
面对的采访人物是简森,桐夏有点不知所措。
强硬的心理素质是一个记者最基本的职业修养,桐夏这些年遇到过很多措手不及的意外状况,总能够从容不迫的面对。简森于她,从前是伤,现在是坎儿。
伤痛会淡忘,心里的坎儿不好过。
“柯总,那我们的访问就正式开始。”桐夏强作镇定,“请问您家世殷实,为什么还要选择自己创业?”
这一幕让桐夏回想起五年前初识简森,为了写出与众不同的采访稿,林佑帮她约了简森在咖啡馆,做了一个简单的采访。当时简森还没有开始创业,关于他的人生经历已足够丰富精彩,今天的简森故事一定更独特,值得千千万万人去学习。
本着新闻人客观负责任的态度,桐夏努力先抛开个人情绪。
简森掏出一个优盘放到桌上:“关于采访我的内容,已经写好稿子在这里了。”
“柯总,您这是什么意思?”桐夏不知所以。
周围的空气都静止了一样,非常微妙的气息氤氲开。简森做事不喜拐弯抹角:“桐夏,我今天是想聊关于你的事情。”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公事的名义桐夏还能够说服自己淡定,可是当简森直白地说要聊关于她的事,桐夏的心登时一沉。
不想重提往事。
“我挺好的,不牢柯总费心。”桐夏果断回答。
简森不在意她满是戾气的言语,直接问道:“当时你从多伦多消失后,去了哪里?”
桐夏不言。
“我找了你三年。”简森坦然说道,“当时是我话说重了,该和你说声……”
“没关系,毕竟都是你的真心话。”桐夏截断他的话,平静地说,“我现在过得很好,所以你不需要对林佑感到自责。”
桐夏的每句话都很犀利不留余地,简森已经无法把她和三年前的桐夏重叠在一起,面色凝重思考了一会,他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
“听说你结婚了,这是祝福礼物。”简森答应过林佑,要为桐夏送上结婚祝福。
这一举动给了桐夏一个措施不及,马上想到是陆棉告诉简森自己结婚的事,也猜到这礼物十之八九是林佑嘱托过的。
她有点讽刺的浅笑,简森对自己的心思恐怕不及对林佑的百分之一。
桐夏懒得推脱:“谢谢柯总,等您结婚时我也必定到场送祝福。”
说话句句带刺的桐夏令简森有些不悦:“一定要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吗?”
两人聊天看似是桐夏话头占上风,其实她就是纸老虎,简森稍有严肃桐夏立刻就感到心虚。她语气略微放缓:“毕竟,当初是你说不希望再见到我的。”
决绝的话语历历在耳。
这话确实是自己说过的,当时的简森一心只想摆脱这个烦人的女生。他没有再责怪桐夏,想到了另外一句:“我也说过说不定有机会做朋友。”
“朋友?”桐夏不确信的口气重复一遍,“您是商业巨亨柯言义的儿子,我只是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无论是家世背景或者共同语言,我们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桐夏所言句句在理,简森恢复一贯沉默的状态,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