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的确死过了一次。
可他本来就该死啊。
他那么伤害谢宁,让谢宁魂归七日饱受凌迟之痛。
更别说还魂,赵安也未尊重过她。
即便他做的一切,哪怕死,都是为了谢宁,但有哪一样是谢宁要求的?
都是赵安自认为该这么做,才能获得原谅。
他从未真正地了解过谢宁。
就算在一起七年,赵安对谢宁的了解,可以说一片白纸。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被推着走,只是他身上有那份责任跟愧疚,不得不让他选择那么走而已。
他是谢宁强制而来的。
谢宁为此付出了代价,相应的,赵安也付出了代价。
但谢宁明白了真谛,但赵安却没有。
三人的声音不大,但在雨后的地里,却如冰冷的泉水,浇透了赵安。他停下搀扶玉米杆的手,目光真挚深情又悠远地,望着背对着他,清理地中水的谢宁。
赵安想问,“宁宁,你的不原谅,是不是如孙铭所言?”
一个晚上,赵安也在思忖,他究竟哪儿又做错了,为什么他怎么做,谢宁还是不原谅他。
听孙铭这番话,他好像明白了——他,的确不够了解谢宁。
他怎么能用他已经死过一次,甚至还魂为了她而怎样,来求的原谅呐?
这不是他本该做的吗?
他本就该死啊!
魂归那七天,她就站在一旁,亲眼看着他杀她闺友,诬陷,辱骂,伤害,折磨。
她无法言语,定会跪在地上或者磕头哀求等等的撕心裂肺,他当真都能体会到吗?
谢宁说,他有过挖心掏肺之痛吗?
实话,他没有!即便有,也不会有谢宁的痛。
他只是因为她不原谅就感到痛,那她呐?
魂归那些天,她该有多无助,多崩溃啊。
看着自己付出七年爱的男人,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一遍一遍地在临安编织的圈套里,将她的心,挖出,割掉,踩碎,揉渣,这样的痛,赵安真的有过吗?
他没有!!!
他只有她不原谅的痛。
也不会有被挖出的心,仿佛被践踏,被踩碎,揉烂之感。
他有的只是愧疚跟自责,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所谓的爱。
赵安好像明白了。
他好像懂了,谢宁为何不原谅!
就这样的他,的确根本就不配值得原谅。
因为她很清楚,一旦她原谅了,他还会变本加厉,甚至有天还会重蹈覆辙。
这样的爱,谢宁要不起!
也不想要!
赵安一日不知道自己真正错在哪儿,周而复始就会再犯,他所谓求的原谅,也都是想让自己不在愧疚跟自责。其实,这才是毫无意义的。
“宁宁……”赵安唤了一声,谢宁挥锄头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像没听到继续排积水。
三赘婿说的话,她听到了。
孙铭分析的没错!
她的确就是因为此才不原谅。
赵安的死不死跟她原不原谅毫无任何关系。
他若真的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并认清看明白了,都不用他求,她自会原谅。
可他没有!
迄今都还在问,他不值得原谅吗?
谢宁问过他,他值得原谅吗?
不值得!
他确定他死过了一次,还魂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她吗?
确定不是因为让自己不自责,心里好受一点在做吗?
有些人为何屡教不改 ,重蹈覆辙,就是因为认为犯错,只要道歉了,就会获得原谅。
成本太低了!
她挖心掏肺,又经历人间疾苦,到最后就要因为你一句对不起而原谅你吗?不原谅你,还要被说心狠!究竟是谁心狠啊!
作恶的永远都在怪对方让他犯罪,却从不思考,问题本身就出现在自己身上。
赵安,恭喜你,终于找到自己问题所在了。
那么,接下你会该怎么做呐?
你不是想求得原谅吗?
你再做做试试!
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你真的在改,在变,在值得她托付!
如果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你我,就这样吧!
到死都没有原谅。
“那现在怎么办?”金泽问,“既然问题出在这儿,孙兄,你倒是说啊,王爷该怎么改?”
赵安求助地看向了孙铭。
孙铭皱眉,“这个就得看王爷自己了!”
他是分析出了问题所在,但解决问题,还得是赵安本人。
首先,他不能再让谢宁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求谢宁的原谅。这样会让谢宁认为,他做的这些,都是他该做的。
因为他要求原谅,要求原谅,做这些不是都该的吗?
谢宁是不会有任何感动的。
其次,他还是不能让谢宁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谢宁很反感这个!
好像赵安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她,好像她是他罪恶的一切源泉。
明明他是为了自己,偏要扯上谢宁!
换他,他都烦!
不要再打着我都是为了你的棋子,做你觉得你牺牲很大的事情,拒绝自我感动以及自以为是。
最后,金石为开,心诚则灵,不要问原谅,也不要问何时,什么都不要问。默默做着自己该做的,时间会给答案。
赵安似乎悟了。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把快要痛到死的心脏压制了下去。
他知道该怎么改了。
赵安出了地里,他回去给谢宁建的屋,种的地了。
三赘婿怔在原地,“他怎么走了?”
他们三人在这儿一唱一和给他指点迷津,没一句谢谢就这么走了?
“孙兄,你计划不通啊。赵安不会自闭,发誓不再出现姑娘面前吧?”金泽有点捉急。
换了套衣衫的姜维,还没过来给赵安送份早膳,赵安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他看向了三赘婿,询问,“王爷怎么了?”
目光却落在地里的谢宁身上。
姑娘又对王爷说什么了吗?
金泽扶额,“姑娘能对他说什么?他倒是希望姑娘能说些什么,但关键姑娘已经不屑说了。”
姜维更懵了,“那王爷怎么走了?不求原谅了?”
姜维觉得后者可能性很小,但事实却告诉他——赵安的确不求了。
他换个方式求!
“走走走,赶紧去看看,他不会真想不开,又死一次吧?”刘振很担心,赵安真钻牛角尖。
地里的谢宁则侧身望了眼,急匆匆追赵安的四人,深呼吸地在心道:但愿他能永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