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没有想到,与赵安近一年的未语,会听到他的絮叨。
赵安是个话不是很多的人。
与她那七年,除了未对她说过一句,他爱她外,还整天毒舌。
魂归那七天,谢宁以为,他话不多,皆因对象是她。
还魂时,他的确也知错,变得比面对临安时,还话多。
尤其,他死在她怀里那天。
可能这三月,他因瘫了,脆弱了,变得也敏感了。
谢宁竟不知道,他能一口气讲很多很多的话。
他瘦了!
即便用的是乌利耶的脸,谢宁肉眼可见的消瘦。
加上又是几个大男人照顾,没让他胡须邋遢,就是很不错了。
谢宁望着他,他也望着她。
他流泪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谢宁其实早就想这么说了。
乌利耶他国人,肤色天生黑,郎中即便让他白过几天,但他又复原了,瘫了的这三月,不见日光,又白了点。
然,始终不是那张脸。
那张脸,即便满头白发,哭时,也是绝美的。
她当初之所以一眼认定他,就是凑他脸去的。
谢宁望着哭的真的很丑的,躺在床上的赵安,很疑惑,这个人究竟是谁啊。
赵安也没料到,已一年多不曾碰面,说话的谢宁,在他每日都心碎,她不当一回事后,既然走进了他为她建的屋。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好像不识的他。
赵安已三个月未照镜子,他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什么样?肯定很难过,因为他再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眼泪有它自己的想法吧。
它越来越多,赵安鼻涕都快出来了。
“宁宁……”他声音很哑,感觉像梦一场。
如果这是梦的话,他祈求老天,让他永远不要醒来。
谢宁把手中的灯笼放在一边,将从地上捡起的碗也放一起。
她走了过来,靠近了赵安。
赵安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见她打开了蛊,摸了下早已冰凉的鸡汤,跟几个开胃小菜。
随后,抬起蛊,四处寻了下,后厨在哪儿。
她还是未与赵安说一句话,但好像又说了很多的话。
赵安就这么看着她,他害怕,见到她来的梦,就此消失,“别走……宁宁,求,求你,别不要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求你别扔下我。我会活不下去的,宁宁,求你了……”
赵安又泣不成声,每日每夜,他都会在梦中哭喊一番。
今儿这个梦实在太美好,他不想醒来,也不想就这么结束。
他真的知道错了,求她,别不要他啊。
谢宁端着蛊去找后厨的脚步顿了下。
她侧身过来,见赵安又哭的特别难看,心脏猛地一抽,但最后,又没有说任何,迈步离开。
赵安撕心裂肺的哭喊,“不,不要啊,宁宁……”
他想爬起来,可就是爬不起来。
他现在废物地想翻个身,落在地上,爬去抓谢宁的衣角都做不到。
心,碎成了一片一片,在到渣。
赵安不知道自己还要碎多少次。
真的。
他好绝望。
他好崩溃。
好难受!
宁宁魂归那七天,是不是就跟他此刻一样。
明明近在咫尺,却触摸不到。
是海中月,水中花,可他明明就触碰过。
报应,撕心裂肺也不够如此。
但心,真的好疼,好疼!
赵安的嚎啕大哭,似乎是谢宁想要的。
可能近两年来,他一直都在压抑吧。
谢宁懂这种苦。
哭吧,哭出来就会好受点。
谢宁寻到了后厨,姜维还算称职,砍了柴火在一旁。
谢宁点燃,烧起了火,她把已冰冷的蛊,放在锅里蒸着,然后,去看缸里面的水。
也没让她失望,姜维即便不太怎么会照顾,但该有东西全部都有。
谢宁把鸡汤热过后,就开始烧水。
她不知道,姜维这三月有没有给赵安洗个澡,但想着肯定没有,因为她闻到赵安身上有味道,头发还很乱。
他一个世家公子出生,哪怕流放,也不会让自己脏的,真的受尽了折磨。
三赘婿是不会给他洗澡的,他们能帮姜维偶尔看一下,就已是仁慈。
谢宁端着热好的鸡汤重回赵安身边。
他还在哭,似乎止不住了。
从开始的嚎啕大哭,到现在唇瓣颤抖,拳头紧握,不甘心,又愤怒的泣声,谢宁都看在眼里。
鸡汤还需要凉一下,谢宁折回去把已蒸好的鸡蛋羹端来。
这是赵安最爱的食物。
楠儿,也喜欢吃。
谢宁时常都做。
碗有点烫,她都放在一边,拿起汤勺,吹冷鸡汤,递到赵安嘴边。
赵安悲伤中,别过头去,“拿走吧,本王没胃口!”
他什么都吃不下。
他还是认为眼前的人依旧是姜维。
也该是姜维吧。
谢宁还是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就把鸡汤再次递在赵安嘴边。
赵安似有点怒了,“本王说了,本王不吃!就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姜维,本王累了。”
他是真的累了。
再也求不动了。
她就这么恨透了他。
是。
他该的。
但也尽力去改了。
但还是没用。
所以,他该放弃了。
就这么相安无事,永不相见,也是不错的结局。
谢宁抬眸睨他,赵安哭的崩溃,他未责备谢宁的不谅解,只说自己累了。
他恨自己,无能。
谢宁还是没有说话,依旧把鸡汤递上。
赵安讥讽一声,“你今儿是要跟本王扛到底吗?想说,都坚持那么久了,再坚持一下吧。她会看到的,可她真的能看到吗?不,我连让她看到的机会都不能有。”
“姜维,把鸡汤收了吧,本王乏了。”赵安现在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宁睨他。
他似乎真的累了。
她收回了鸡汤,去看水烧好没有。
随后,寻了一个木盆,在寻了一个凳子,把装了温水的木盆,放在凳子上,赵安头下,因为养伤,赵安都是平坦在榻上。
谢宁拽了他一下,把赵安的头悬在塌下。
他真的睡着了,连这么大的动静,都不睁开眼。
可能,什么都不想了吧。
不睁开眼睛也挺好的,行军打仗那些年,因为受伤,他也动不了。
是谢宁给他洗的头,擦的身,严重的话,还需要药浴,也都是谢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