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谦忽然起身,郑重其事向皇帝鞠躬,而且鞠躬三次。
政和皇帝又不是傻子,顿时暴怒,冲上去对着陈谦拳打脚踢:“王八蛋你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
陈谦刚开始挨两下,谁知道狗皇帝越打越精神,下手越来越很。他顿时恼火,开始还手。这小皇帝日日在皇宫里跟大量士兵对练,身体强健,一时间陈谦竟然还居于下风。
他有点恼火,大声喊道:“陛下你再打我就不客气了!”
政和皇帝哈哈大笑:“你还敢对朕不客气,你给朕不客气试试!”
陈谦大怒,抓准机会,突然拿住狗皇帝的胳膊,拧身子,撅屁股。狗皇帝只觉天旋地转,轰隆摔地上,也幸好陈谦留手,不然这可是金砖铺地,这摔实了非得摔出毛病来。
政和皇帝也打累,躺地上不起,喘 息片刻翻身起来:“你这是什么招数?我怎么没见人用过?”
陈谦也解释了:“这不过是一些技巧罢了,没什么大用,也就挺好看。真要有用,还是蒙古人有用。”
政和皇帝微微诧异:“你说蒙古跤?”
蒙古跤其实是非常实用的战场技术。只不过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狗皇帝坐拥天下,其实什么都有。他盘腿坐地上,命令陈谦也赶紧坐下。
政和皇帝似乎想起来点什么事情:“蒙古人最近可是有点活跃,朕琢磨着明年给他们个教训,今年在边疆上屡次挑衅。”
陈谦叹息:“陛下,按照我的法子,咱们不用打,等过几年蒙古人自然而然就能歌善舞。”
“你这叫什么话?你能找来天兵天将不成?”
“臣不能,但臣能让他们跪下叫爸爸。臣靠的可不是天兵天将,而是工匠。”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禀告说三位阁老要见驾。狗皇帝急忙起身,整理仪容,看没什么大碍,这才宣几人进殿。三人也是为了丝绸的事情而来,他们与秦云的意见相似,就是这事决不能干。
陈谦的棉纺织厂,已经搞得松江府彻底破产一大批人,没闹到台面上,是因为底下镇压。要是丝绸也这么搞,那天下非要大乱不可。
政和皇帝只是爱玩,可不是真的糊涂。他当然知道这种事情不能任由陈谦胡作非为,所以安抚了三位老师:“诸位师父放心,陈谦已经认识到错误,回去就会改正。”
陈谦忽然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唉,可怜大梁。臣不能为大梁尽忠了!”说着竟然呜呜呜哭起来,嚎啕大哭,弄得在场四人莫名其妙。
而这货竟然也不像演的,脸上真的挂泪。
政和皇帝勃然大怒:“狗东西快起来,成何体统?!”
陈谦不说话,就是哭!三位阁老各自劝说,但没用。政和皇帝大声喝道:“来人,把这狗东西拖下去剁了!”
陈谦还以为这是玩笑,谁知道竟然真的被三个大汉将军拖出去,这才慌张:“狗皇帝你是非不分,臣冤枉啊。你就是个暴君,将来肯定一事无成,绝不会超过你父亲。”
政和皇帝最心仪的人其实是他爷爷,觉得父亲作为守成之君,做得并不怎么好,反倒是爷爷横刀立马,开创盛世,格外令人钦佩,他听到陈谦竟然这么评价他,再也忍不住。
“把狗东西拖回来。朕倒是要问问,这狗东西能说出点什么来。”他是真气得咬牙切齿。
陈谦一次两次忤逆他其实没多大问题,可是今天他装疯卖傻不说,还敢直接骂他,这谁能受的了?还是拿着刀子往肺管子里戳。
陈谦擦擦泪,起身,朝政和皇帝及三位大臣行礼,然后问出来一个本质问题:“三位阁老饱读诗书,定然知道,历史上的朝代从来没超过三百年的,下官想请教三位阁老,这究竟是为何?”
史浩拈须微笑:“此事早有定论,只不过是天道循环罢了。”
陈谦又追问:“历朝历代,贤明君主为何只出现在开国之初,到朝代中期,若是有人稍微贤明,便称之为中兴之主,若是到了末期,大多数都是昏君,这又是为何?”
史浩还真没从这个方面考虑问题,此时想来,还真是这样,但原因他还真说不出来,总不能还是天道循环吧,不过也是有说道。
“开国之初,制度初创,人心思定,君明臣贤,自然明君多,到了后期,制度破坏,大多数人蝇营狗苟,自然就昏君多。”
陈谦又追问:“那到底是天道还是因为法纪制度?”
史浩摇头晃脑:“自然两者兼而有之。”
陈谦仰天长叹,半晌不语。政和皇帝等得不耐:“陈谦你要是再装神弄鬼,朕叫人把人剁成 人髭!”
陈谦赶紧笑两声:“陛下,阁老刚才说的对,但只对了一点点,实际上还有更加深层次的原因。天道这种东西看不到摸不着,正所谓君子不语怪力乱神。
既然看不到摸不着,又没办法证明,那怎么能当作定律呢?制度也只是个皮毛而已,实际上根本的原因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无法得到改善的缘故。”
陈谦跟他们解释了这两个名词的涵义,最后总结:“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反作用于生产力。王朝末期,所谓的制度败坏,其实就是生产关系无法满足生产力的需求,或者走向偏差,社会自动发起纠错机制,强行把生产力重新放到正轨。”
狗皇帝倒是没听过这个理论,听起来有点新鲜,三位阁老面面相觑,这说的似乎有点道理,可还是不大明白。
陈谦举例说明:“盐政为例,臣初到杨州府,杨州府内食盐高达一百多文一斤,可那粮食才几十文而已。食盐比粮食贵得多。臣当时说,长此以往,帝国非但收不到税收,还可能酿成大变。当时生产关系已经发生极大改变,赚钱的都是各路盐商、贵族,而不是大梁或者百姓。这么说就明白了吧。
长此以往发展下去,肯定会爆发动乱,无论是在哪里爆发。动乱后,这些旧的贵族、官员都会消失,接下来的就是新的关系,到时候就会重新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