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夏末,第一批远航出去的船只都已经回来。骆文野带着的船队首先抵达南洋,继而进入到马六甲,这是他们航程最远的一次,与诸多人打交道,建立联络,回来的时候带了几个小国的贵族来大梁国朝奉。
陈谦哭笑不得,这些小国,别说大梁国看不上,陈谦也看不上,他们严格来说根本不能算作国家,顶多就是个大点的部落,比如印尼岛上的成千上百个国家,基本上还处于原始社会的末期,根本就没进入封建社会。
沟通不便不说,实际上跟他们交往的价值也不大。但皇帝喜欢,百官喜欢,因为这就是所谓的万国来朝啊,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国家都跑来跟咱们朝奉,建立藩属国关系,这得上史书啊。
陈谦也就随他去了。
不过更加轰动的显然还是他们带回来的货物,香料自然不用说,简直就是成千上百斤,前几年他们已经带回来过,当时轰动一把。现在带回来花样更多。
黄花梨、紫檀这样的名贵树木,多不可数。而且还有各种各样的宝石珠宝,珊瑚玳瑁。周围的人都跟发了疯似的,唯独陈谦很不开心。
倒不是说这些东西不好,而是陈谦认为,这些东西不值得。远洋贸易中,最重要的毫无疑问是各种矿产,其次才是各种商品,问题是东南亚的那些地方,还没走出奴隶制,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卖?
甚至可以说这样的地方几乎就是荒芜的。
从国家角度来看,最好的还是粮食。以及各种日用物资。他有点理解当初英国人的苦恼,为何要建立殖民地,这不建立是真的没办法,大量商品输入进去,结果换回来象牙,这玩意能有什么用?打仗的时候又用不上。
殖民或许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陈谦与骆文野见面,骆文野十分高兴,下拜陈谦,说起来这次航行途中的趣事,他提到在西方遇到了几个红毛番人:“他们似乎很穷困,饥不择食,什么都想吃。他们说来自什么低地国家,也想跟着来,我就带了几个人过来。”
陈谦皱眉,说道:“他们来做什么?你也没问个详细明白吗?”
骆文野道:“他们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据他们说,他们到这儿距离祖国万里之遥。航海技术非常厉害。他们只是说仰慕天 朝繁华,所以特意来看看。”
陈谦嘿嘿冷笑道:“这些人的来历恐怕不是那么简单,随后把他们几个送到我府上,我来亲调 教他们,这次有什么收获说吧。”
骆文野嘿嘿笑道:“要说收获是不少。不过棉布他们似乎不怎么愿意要,更愿意要丝绸。丝绸在那边跟钱币差不多,我之前还见到有人直接用丝绸买东西。”
陈谦说道:“这点早就知道,只不过丝绸也不是那么好弄的。”
丝绸这种东西,现在基本上已经饱和。江南地区改稻为桑很多,几乎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再搞丝绸出海,都会影响整个国家安全。
陈谦道:“这件事还是要回头研究研究。”
回去后,陈谦招来李光,问他对杨州府的情况摸底如何。李光说道:“杨州府土地太少,主要靠的就是丝绸,纺织,府尊,这扬州府不好整治。要想让大家都富裕,那就必须要提高丝绸纺织的工价。但整个江南地区的丝绸纺织其实都是一体的。”
陈谦道:“那就是没办法了吗?”
李光说道:“其实也不是没办法,杨州府是南北交通汇聚之处,多收点税收也就是了,像咱们缙云县,以前不说,起码现在商税很多,陛下也很满意,照着这条路子走就没错。”
陈谦摇摇头:“缙云县税收多,主要靠的是那几个大作坊,没有大作坊,光靠商业,杨州府也没什么优势。”他否定了这种想法。
又等几天,大量船只回港,因为杨州府是全国唯一公开的开海港口,导致这里的船只暴增。数不清从海外弄进来的各种商品堆满码头。
这里的香料价格暴跌,比如花椒,从之前的一斤八块银元,暴跌到一块,因为大家伙其实从外面回来带的东西都差不多。香料价格暴跌,导致更多人涌进杨州府。
实际上整个府城的税收并没有增加多少。而且还有严重的季节性,过了几天,大多数人都走了,杨州府都变得空空荡荡。
这么不健康的经济结构,陈谦很头疼。
但雪上加霜的是,今年秋蚕出现了问题,导致丝绸突然暴涨。以他们采购为例,一匹丝绸以前也就是二两银,现在突然暴涨到了四两。
涨价也就算了,可实际上很多养蚕人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他们手里没有蚕茧可卖。而且还因为生虫子,导致大量蚕惨死。
结果诉讼变多。短时间内宋枢已经审理了几十个案件,全都是关于蚕丝一类的。起初陈谦还不理解,蚕出现了天灾人祸,怎么搞出来这么多诉讼,后来才知道问题何在。
这是因为养蚕人实际上不掌握任何生产资料,桑叶是买的,蚕种是买的,养好以后的蚕茧,也是卖给丝绸商人。蚕丝卖的价格并不高,实际上刨除人工、以及各种各样的借贷后,他们一年下来连维持温饱都很困难。
很多丝绸商人为了锁定订单,直接自己出钱,借贷给各个农民。约定价格,约定利息,养好以后直接交给他,他用来抵债。然而今年大规模出现病虫害,导致很多人没有钱财抵债,于是诉讼就出现了。
丝绸商人都不是什么好鸟,借贷利息极高,收购价格极低。说穿了就是他们联合起来盘剥农户。
了解到所有情况后,陈谦脑袋大了。李光这几日光忙着处理各种各样的问题,丝绸暴涨带来的危害极多,今日才有空,陈谦把他叫来。
两人在公房里商讨问题。
陈谦说道:“你最近去乡下,感觉如何?”
李光叹息:“府尊,虽然这不是水灾旱灾,可是也好不到哪儿去。我见过有人养了四五间房的蚕,结果死得一个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