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陈谦可能真的低估了这两件事的难度。第一批蚕全部惨死。三间房陈谦完全设置了不同的温度。实际上他也没办法估算蚕适合生长的温度是多少。但按照江南春天二十度计算,总是不会错的。
孵化蚕种非常容易,只是桑叶没那么简单。这天,陈谦早上正常起来去当值。这几天事情有些多。马上临近年底,很多事情都要做总结,今年的税款要计算,明年的预算要解决。来年新的规划,各船队年底核算,工资俸禄发放等等。
对了,最重要的是盐场。今年盐场改革的第一年,那些盐户改变户籍,盐场改革出货方式,开中法继续加强。以及商屯的建立,凉城年底汇算。
这些事情很琐碎,但是也非常重要。虽然他现在只是杨州府知府,但他不能放手。比如凉城,虽然王彬现在在凉城做的好好的,可是很多问题时还是会时不时请教他。今年走了一批毛衣,现在还没有结货款。
而且凉城有很大特殊性,又不能按照以前的经验搞建设。苏绰被他调往凉城,那边的生意有点往金融上走的趋势。他就更应该关注了。
简单来说就是摊子铺的有点大,人就闲不下来。到了衙门,李光早就到了,刚到在公房门口遇到,两人闲聊几句,李光说起来蒙古人的寇边,今年似乎声势有点大。陈谦说道:“这些事情自然有朝廷里的诸位操劳,你我还是管好杨州府吧。今年的汇算做好了么?”
李光扬扬手里的几张纸说道:“做好了,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儿。”
陈谦道:“那走吧,咱们进去一起看看。”
进了公房,小厮泡好茶,两人各给一杯。陈谦说:“你先喝茶。我看看再说。”
李光道:“今年的收入真的是鼓舞人心。以前的商税一年也不过是几万两,这回你猜猜收了多少?接近一百万!明年肯定能超过一百万。这么多钱,相对于那点粮来说倒是显得有些鸡肋。”
陈谦扫了一眼汇算表,道:“还真有这么多。倒是厉害。粮税怎么才这么点?”
李光说道:“咱们这儿土地太少,可以更重的土地就更少。收不上来也是正常。”
陈谦道:“其他的税也不少。我现在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李光立刻警惕:“府尊,你不会是已经安排好这些钱了吧?这可不行啊。这些钱除了要上缴外,剩下的可就没多少了。我们手里不能一点钱都不留,明年万一要是有什么动静,连点钱都拿不出来那可不成。”
陈谦哭笑不得:“你想哪儿去了。我现在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而已,所以才跟你商量商量。你先听我说完。”
李光说道:“你说你说。”
陈谦认真斟酌后说道:“你看咱们杨州府的商税收这么多,粮税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但是每年下乡收粮税需要的人力物力可不小,这不是得不偿失么?所以我想着咱们是不是可以取消掉粮税?朝廷那边我们自己出钱补足便是。”
李光豁然起身:“这可千万不行。别说我不同意,就算是我同意了,其他人也不可能同意。”
“这是为何?”
李光说道:“府尊大人呀,你以为这么点粮税真的值得收么?朝廷为何不取消?就是因为要给小民一条活路啊。名义上谁的土地多,谁就要交的税多。现在朝廷还是强制收税,就这已经有很多想尽各种办法隐瞒土地。
你这一旦取消,他们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况且,收税也不仅仅是为了朝廷,还为了官员。千里求官只为财,这可不是说说而已。就说那些县令,又没有别的收入,胥吏连一点收入都没有。他们怎么活下去?
不还是借着收税的名义敛财么?你要是把粮税都取消了,那些县令还能拿什么当借口?这不说逼着他们贪污么?盘剥一点百姓,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皆大欢喜。取消了连这么个渠道都被堵死,除了贪污也没别的办法可想。”
陈谦之前还真是没想到这点,开口道:“这是朝廷的失职。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比如,如果提高县令跟胥吏的收入呢?接下来我打算推动胥吏的改革。”
李光吓一大跳:“府尊,你不会是又有什么新想法了吧?”
陈谦笑道:“这次倒是好事。既然朝廷的科举能选拔人才,我们为什么不自己举行考试呢?用考试的办法选拔胥吏。胥吏要说也是读书人啊。考中进士那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大多数人其实没有考进士的才能,但也不是说读书就没用。”
李光沉吟道:“这需要好好考虑考虑。”
陈谦点点头:“所以现在只是这么个想法,咱们手里有钱,这么点俸禄那总是能支付得起。回去找几个人好好商量商量。”
正在这时小吏忽然进来,道:“大人,您的家里人找您,看样子似乎非常匆忙,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陈谦顿时有点慌乱,胡乱猜测着,急忙叫人进来。
不多时家里的家仆进来:“老爷,大事不好了,那些蚕全都死了!”
陈谦吃了一惊:“怎么会死了?”
“说猫跟老鼠。”
陈谦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这些蚕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搞出来的,现在突然没了,他的心血都没了。重要的是丝绸的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这一段时间的辛苦白费不说,就连工业化的进城也要受到极大影响。
他气得浑身直哆嗦,急匆匆赶回家,到了现场看到凌乱的蚕房,桂满芝王翠花以及王大妞三个人瑟瑟发抖,连个话也不敢说。蚕房里架子上放的簸箩乱糟糟的,里面的蚕掉一地。那些蚕只有那么点大,看起来比黑芝麻也大不了多少。
落了地沾了脏,其实已经必死无疑。这个时候根本不能沾泥土。他心疼地捡起来几张纸,上面的蚕还在拼命挣扎,但陈谦知道它肯定活不了。一个架子上有十几个簸箩,一个房间里是二十多个架子,光是想想就有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