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波刺耳,云奚首当其冲,任凭他怎么封闭听觉,那声音都直刺入脑海中,像是有人拿锥子朝着他的后脑勺使劲的往里扎。
“没用的,这是蛊声,与佛教梵音相似,是直达人心的声音,除非你有高僧大德上善若水的心境,否则是躲不开这种音波攻击的。”
那人的声音适时响起,话语中带着浓浓的不屑。云奚使劲的甩甩脑袋,脑海中的疼痛反而更加的厉害,几欲见他理智埋没。他强忍着,用带着血丝的眼睛看着脚下,“佛教梵音?我看是魔道枭音还差不多。”
“呵呵,都差不多。”那人轻笑一声,“两者道理上是差不多的,受不了就说一声,求求我,也许我一时心软,放过你也说不定。”
“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没有后招了?”云奚强笑道。
“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天色也不早了。”那人打了个哈欠,“早点收拾掉你,我也好早些去睡觉,唉,这里的夜晚真是冷得要命,不像南疆,夜晚住在竹楼,都不用盖被子,下次说什么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数道气波划过草尖,其带出的气浪,时快时慢,时高时低,就像是一群看不见的鸟在空气中戏耍一般。云奚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就看能不能接下这些诡异东西的攻击。他不是没想过逃跑,只是已经中了对方一次道,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胡乱往外闯的话,反而会适得其反。
砰砰砰!
那些无形的气波无法用肉眼识别,云奚脑中又似翻江倒海一般。所以对方才发动攻势,其便向一个沙包一样,被无形的力量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见他一会跌落杂草中,在草地上滚动几圈后,又被高高抛起,整个人身影狼狈,稍微驻足之时,手脚皆是不停的颤抖。
这蛊术果然厉害,云奚已经算得上江湖高手中的佼佼者,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得不说,这南疆三大蛊术之一的影蛊,当真是不负其名。说起蛊术这种古老的秘术,即便是经验老道的江湖客,也不禁闻之色变。因为再怎么老道的江湖客,面对防不胜防的蛊术,也不敢说自己绝不会中招。
蛊术的可怕就是在于其出其不意,一个人一天要吃喝拉撒,说不定在你喝某杯茶,或是行走在树下,被某只昆虫轻轻咬一口,便可能被人种了蛊。而种蛊之人,除非内力深厚,用内功将蛊从体内排出,或者有解毒圣药,否则都难逃一死,且下场都极为凄惨。
蛊术自上古巫医之道中脱颖而出,其历史源远流长,经过数千年的岁月,已从最初的下毒配毒之术,演变成如今的种蛊养蛊。南疆作为蛊术的发扬之地,更是将这种本事发扬光大。中原武林数次腥风血雨的大战,即便是最具野心之人,在统领江湖之后,都不曾派人去攻占南疆。
曾经有人这样做过,可惜,不仅身败名裂,还被当时的蛊母用蛊术活活折磨了三天三夜,最后发狂而死。据说他疯狂到将自己的人皮撕了下来,戳瞎自己的双眼,挖出自己的心肝。
有这种前车之鉴,所以后来人都对南疆敬而远之,即便是国朝,也只不过派道家高人去那里象征性的宣布一下国朝的统治,便再无其余动作。南疆蛊术厉害,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过其最负盛名的,便要数三大蛊术了。
一曰情蛊,二曰蓝兜,其三便是这影蛊了。三大蛊术中,情蛊最为霸道,乃是催发人的七情六欲,让人生不如死。至于蓝兜,江湖上还没有此种蛊术的具体传言。有的人说这种蛊根本不存在,只是南疆人编造出来,吓唬外人的。而另一种说法则是,蓝兜比情蛊更为可怕,见过的人都化为乌有了。
三种之中,影蛊最为神秘,因为从没有人见过其真身,因为影蛊无形无质,即便死于此种蛊术之人,也不识得其真容。此蛊不需种蛊,只需在与人交手的时候放出来便可,杀人于无形。
因其力大无穷,无坚不摧的特性,一度被江湖人视为魔鬼。不过这种影蛊极难培育,即便是培育出,也因为不是成熟体,而无法达到无坚不摧的地步。云奚之所以此时还能坚持,恐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铛!
内力外放,感知到左侧有隐晦的波动逼近,云奚急忙举剑相迎。他手中的剑虽然不是什么名剑,但是由墨家铸剑师云夫子亲手打造,却也不是一般的刀剑可比拟的。随着他的格挡,空气中啵的一声,看不见的攻势落于长剑。
铛!
剑身上的巨力让得云奚再度后退数丈,翻滚着在草地狼狈滚动。好在他内力雄厚,遭此重击并未丧失战斗力。其一个鲤鱼打挺单膝跪在草地上,握剑的手虎口处已是流出丝丝血迹,浸染着墨色的剑身。
云奚低垂着头,用剑支撑着身子,背脊起伏着,喘气声一声比一声急,脸色通红,体内内力开始紊乱。
“噗!”他吐出一口鲜血,气息骤降。
那人如同猫戏耗子一般,声音从草丛中传来,“啧啧,看你内力雄厚,原来也是个不禁打的货色。怎么?站不起来了?哎呀,要是累的话,就倒下去睡一会,何必强撑着呢?”
云奚缓缓抬起头,他双手握在剑柄上,哆嗦着站起来。这一简单的动作也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额头汗珠滴落,身上气势骤消。他肩头擦去血迹,笑了笑,露出被鲜血浸染的牙齿,“只不过是些没有成熟的影蛊而已,何来撑不住之说。”
他说完一句话,身子摇晃了一下,脑海中的刺痛几乎让他神经崩溃,好在他自有习武的坚毅,让得他并未倒下。其忍着疼痛,喘息道:“好久没有打这么痛快了,真是过瘾,你说呢?”
“哎哟呵,原来还是个嘴硬的下家伙。”穆木林最痛恨别人说他的影蛊不是成熟体,虽然这是事实,可是,这种心头病,被人说出来,让得他觉得自己有种被人羞辱的感觉。
养蛊人的蛊,乃是比他们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有些养蛊人,不惜耗费自己的生命,也要将自己的蛊物培育出来,只有这样,他们才觉得自己的生命是完整的。他话语中不自觉的带上了一分恨意,“嘴硬可是要付出代价的,相信我,你会死得很有节奏。”
滴……滴……呜呜……
听到声音,云奚反而咧开嘴笑了起来,只见他将手缓缓抬起,握在尺剑之上。这似乎并没有的特别之处,莫非他依旧打算硬接不成。看他的样子,站立都难,再硬接,恐怕就不是口吐鲜血这么简单了。
这种担心才浮上人的心头,云奚似有所知般,他握剑的手缓缓滑动,而随着他的动作,剑身上竟是燃起了一缕火光,那火光并非虚无,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灼烧着周遭的空气。
“你……你……你竟然会五行通火之术?”空气中响起了穆木林惊骇的声音,他似乎受到极大刺激一般,声音变得尖锐,“不,绝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就像是杂耍人骗人的把戏一样。对,一定是这样。”
“我乃墨家子弟,传承上古五行术,有什么奇怪的。”云奚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再说,是真是假,阁下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这话有恃无恐,一时间倒是让得对方僵住,滴滴呜呜的声音停了下来,那影蛊的音波也弱下去不少,似乎对云奚剑上的火焰极为忌惮。
“怎么?既然阁下不肯动手,我就不客气了。”对方迟疑间,云奚再度开口。他长剑一横,带着火焰的手自右臂划过,如同催动内力一般,其右手握着的剑,上面的火光倏而大涨。云奚见此,长剑毫不留情的甩出,剑尖所指之地,赫然是长着口蘑草地对面,一处毫不起眼的杂草处。
这一掷几乎用尽了云奚全身的力气,虽是大白天,长剑却如流星一般,在空中一闪而过,在空中拖出一道金色的裂痕。长剑急坠,眼看着长剑便要刺入杂草中,那里的地皮突然被一只手掀开,随即一人从其中慌慌张张的钻出来,想要逃离。其身形略微瘦小,身上装束古怪,大大小小的黑色布袋挂在腰间,一双绿眼死死的盯着来袭长剑,几欲喷火。他动作虽快,又怎么快的过长剑。
穆木林看着火光熊熊的尺剑即将刺向自己,再也顾不得其他,其腮帮子一鼓,嘴里含着的乌黑的哨子发出一道声响,一股无形的波动间不容发的挡在他身前。
滋啦!
空气中蓦地升起一股黑烟,穆木林脸上闪过一丝肉痛之色,他满怀怨毒的向云奚。见对方飞身扑向自己,手中红色的掌焰非比寻常,怨恨的目光变为恐惧。他想也不想,一个纵步没入草丛中,三扭两扭下,消失了踪迹。
“小子,你给我等着,敢毁我的宝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那人声音越来越远,“中了我的偆伞蛊,没有我解蛊,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声音中透出虚弱,想来是被云奚内力所伤到了。
听着离去的声音,云奚立在原地,手中掌焰消散,他躬身拾起地上的尺剑,还剑入鞘。似乎没有听到对方的威胁之语一般,云奚毫不在意的蹲**子,看着逐渐消散的黑烟。
“看来果然是一种肉眼看不见的虫子,加上高速飞动,让人无法捉摸其行迹。”云奚自地上捻起一撮土,放在鼻尖闻了一下,虽然有草木灰遮盖,上面依旧有一种类似毛发烧焦气味传来。他叹了口气,闭目感知了一下,确认周遭没有危险,这才一屁股坐下,有气无力的道:“还好猜对了。”
云奚苦笑一声,若不是他紧要关头,灵机一动,用磷粉擦拭剑身,将其点燃,震慑住对方,让其不敢贸然催动影蛊进行攻击。在对方心神松动之际,悍然出手,此次争斗,他说不定真的要含恨陨落于此了。
感受着身体里传来的虚弱感,云奚自嘲的笑笑,“回去之后倒是得好好谢谢那个小家伙,若不是他带着自己去捡口蘑,说什么口蘑生长的地方草色会变深,自己恐怕真的会扑空。”
云奚庆幸着,这也算是他运气较好吧,那人来自南疆,对于边塞之地的东西不熟悉,本想以口蘑生长的地方作为障眼法,迷惑对手。不料恰恰是因为这样,被人识破了藏身之地,仓惶逃走。
微微歇息片刻,云奚恢复了一点精力,他不敢再在此地多留,整理了一下衣服,待身体恢复一点力气,急忙起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