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粉楼出了事,唯二两棵的还魂草被人盗走,罗城急匆匆地赶到时,看到的便是一片狼藉,他布满皱纹的老脸露出狰狞的表情,手上的皮鞭朝罗无得挥去。
皮鞭落在罗无得脚下的地板上,并没有甩在他的身上,却让他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罗无得白着一张脸,道:“父亲,我这就派人去查,到底是谁盗走了还魂草……”
他转身要走,却被罗成喊住:“不用了,我大抵知道是被谁人盗走的。”
罗无得摸不准罗成的意思:“那……”
“哼。”罗成冷哼一声,蹲下身去,摸着那块红色杂乱的土壤,“要不是有把柄在他身上,我才不会被他拿捏,不过摊上这么个没心的主子,他剃头担子一头热的,也别想好过……”
罗无得知道罗成说的人是谁,每次他爹与那人见面都十分隐蔽,就连他都没见过那人的真面目。
但他知道那神秘人的确神通广大,连那二少君陆凉都被他攥在手心里,要不然上一次他被那九郡主摆了一道,暴露绿箩那个贱人被他囚禁在义庄的事也没那么好糊弄过去。
只是让罗无得感到心惊的是,这神秘人竟然还有个主子,神秘人连二少君都利用,那他的主子该是何等人物?
“这两个月我要在香粉楼住上一段日子,培育新的还魂草,店铺的账册送到楼里来就是……”
罗成跟心腹管家交代了一番后,回过头发现他那没用的儿子还在发呆,沉了声音:“那凌云社你找个日子退了吧,当初让你进去也不过是为了避避风头,给你洗一下名声,你也该跟我学着管管罗家的家业了……”
罗无得不敢反抗,只敢道:“父亲,青选赛名单已经交上去了,我要是退社也要等到重阳后了。”
罗成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罗无得跟九郡主的梁子他门儿清,但他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不置可否。
得到罗成的首肯,罗无得暗地里松了口气,阴郁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残忍的兴奋。
褚闪闪,你等着。
中毒事件后,褚闪闪只去匆匆见过陆知安一次,而后便投入了紧急的训练之中,几乎没有时间去关注她和江莫停之间的进展。
但一个男人肯为了救一个女人豁出命去,对她的感情显而易见,不过褚闪闪也知道,陆知安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恐怕要真的接受江大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这句话对东山社来说,同样适用。
青选赛在即,顾问根据收集来的情报,针对凌云社制定了新的策略,配合秦炙的体能和技能训练,东山社的球员们在不断进步。
然而九眼阵依然是一个过不去的坎,到目前为止,唯有沈珏一人过了七眼。
褚闪闪卡在六眼上,总是突破不了,她心急如焚,那一排九眼几乎成了她的心魔。
月黑风高。
褚闪闪趁着小琴睡下后,溜出了院子,朝蹴鞠场而去。
不是她要偷偷摸摸,实在是顾问看得紧,再三嘱咐了不让她晚上出去加练,小琴这丫头又叛变到了他那头,只要她有个风吹草动的,小包子脸一团就哇哇大哭,她是承受不住。
褚闪闪走到半路,突然看到两个黑影鬼鬼祟祟地钻出来,她连忙闪身一躲。
那两个黑影,脚下似乎绑着什么东西,走起路来有些吃力。
只听见其中一个嘀咕道:“这东西对九眼阵真的有用吗?”
另一个似乎也不敢确定,只道:“我也不知道,我也是那天听到顾军师提了一嘴,说是古籍里有记载,这样有助于提高脚下力量什么的……”
他这么一说,另一个黑影更是疑惑了:“既然这么有用,为何白日里训练的时候不用?”
另一个思考了一下道:“我猜可能是咱们训练强度已经够大了,再加这么一项,怕咱们吃不消?”
说完,又赶紧补充道:“死马当活马医吧,秦教头都跟我说了,我要是能过四眼,就让我做候补呢……”
“那样我就能上蹴鞠场了!”说到蹴鞠场,黑影明显很激动,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兴奋。
看着两个黑影跑远,褚闪闪才从角落里出来,拍了拍受惊的小胸脯。
她刚听到两个声音的时候,就知道是欧阳凡和陈回。
欧阳凡在训练时的努力她看在眼里,也许刚开始是为了报她的恩,但渐渐的,褚闪闪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别的东西。
她没有看错人,欧阳凡是喜欢蹴鞠的。
毕竟少年人,骨子里就是热血的,之前因为恐惧症,压抑了他的情志,可现在的欧阳凡,脱胎换骨。
不过最让她意外的倒是陈回,当初留他在东山社,只是看中他对蹴鞠的真心热爱,可蹴鞠光有热爱也不行。
陈回太弱了,身体素质就不行。
但秦炙似乎并不这么认为,还让他参与了训练,艰苦的训练没让陈回退缩,反而愈发充满了斗志。
可是,四眼?
褚闪闪摇了摇头,这孩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如今连一眼都踢不进呢。
褚闪闪在蹴鞠场练了半个时辰,出了一身汗,眼见着过了亥时,她准备去温泉里洗一洗,就回院子。
要去温泉,还有一段路,若是之前她肯定是不敢的,可“红衣女鬼”事件真相大白后,她就没什么不敢了。
她哼着小曲,一路而去。
路上每隔些距离,便挂着一盏夜灯,那夜灯在黑夜中闪烁,照亮可脚下的路。
看着那些沿路多起来的夜灯,褚闪闪心中满是甜蜜。
顾问这人就是嘴硬心软,知道她肯定会不听劝,大晚上跑出来偷偷训练,虽面上不支持,但暗地里却还是为她准备了这些夜灯。
她嘴里的小曲愈发欢快。
就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前方响起了那首她最害怕的恐怖童谣。
“达拉达拉,是谁在唱歌?
噢,原来是姐姐。
你带着头颅,坐在小溪边唱歌。
滴咚滴咚,是谁在唱歌?
噢,原来是哥哥。
你带着眼珠,坐在破庙里唱歌……”
那声音粗嘎又低沉,明显不是陈柔的。
褚闪闪浑身打了个寒颤。
而后回过神来,竟有些恼怒,又来,还有完没完了,明知道她怕极了这些东西!
褚闪闪气血上涌,忍着恐惧,朝那个声音而去。
然后她在那转角处停了下来,盯着那冒出的一截红裙,不敢再往前。
红衣,不是陈柔,那会是什么东西?
一首歌谣唱完,那“东西”就停了下来,没再继续唱下去。
褚闪闪僵持着,直到那边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是人!褚闪闪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褚闪闪大步往那转角去走去,果然在那里看到了陈经典。
他穿着红色长裙,猥琐地蹲在墙角,脸上带着一丝悲伤的神色。
看到褚闪闪出现,他神色慌张地站起身来,又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连衣裙,想要遮起来。
陈经典憋红了脸,结巴道:“郡主,我……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穿着裙子是因为……”
褚闪闪好整以暇,抱着双臂,等着他说下去,可陈经典却顿住说不下去了。
穿着一身红衣,大半夜在这里唱恐怖童谣,就算陈经典不说,褚闪闪大概猜到他想做什么了。
据她所知,自从陈经典的第二人格陈柔被发现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见他表情越来越局促,褚闪闪摇了摇头:“行了,不为难你,我知道你是想念你妹妹了,但我跟你说过,陈柔她不是你妹妹,她只是你太思念你妹妹而分裂出来的人格……”
她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因为陈经典正一脸忧伤地看着她。
褚闪闪摸了摸鼻子:“其实就算陈柔出来了,你也见不到她,何必呢。”
陈经典的神色更忧伤了,他低下头去,看着那身红衣,褚闪闪这才注意到这身红衣裙的款式跟之前陈柔穿的那条似乎有些不同,上面还有一些图案。
那精美的刺绣,一看就价值不低。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知道,前几日发了工钱,我给她买了一身新衣裳,她打小就爱红色长裙,可家里穷买不起……我答应过柔儿,等我赚了钱就给她买全南城最好看的衣裳……”
陈经典没能继续说下去,眼睛就已经湿润了。
褚闪闪听着,心里也跟着难过,鼻子酸涩,眼角发了红。
她想着那个小女孩,那么小的年纪以那样惨痛的方式死去,再也等不到哥哥给她买最爱的红色长裙了……
两人蹲在墙角,一时间都沉默了起来。
微风拂过,吹起了红色的裙摆,褚闪闪想了想,出声安慰道:“柔儿现在就在你身体里,你穿了这新衣裳就等于她穿上了,而且根据上次她的说法,你虽然不记得她占据你身体时做过什么,但她却能感知你的感知……也就是说,现在她知道你给她买了新衣裳的事,她应该会高兴的……”
“真的吗?”
黑夜里,陈经典的双眼亮了,闪烁着希望。
褚闪闪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柔儿小时候长得可爱极了,她很喜欢蹴鞠,只有这么点高的时候就抱着我娘给她做的蹴球……”
很快褚闪闪就后悔了,她没有想到陈经典说起陈柔来就是个话唠,滔滔不绝,从他跟陈柔三岁时在田地里捉蟾蜍讲起,连日常那些吃饭偷瓜的小事都不放过……
她打着哈欠,还不时要附和他几句,眼皮那是上下打架。
好在训练了一整天,陈经典说了半天也困了起来,才收了话匣子跟她道别,回去睡觉了。
这么一折腾,褚闪闪彻底没了去温泉的想法,准备就这么臭着回去。
可走到半路,腰上一紧,她整个人就腾空了起来。
褚闪闪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正要挣扎,却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道:“别动,要是掉下去可别怪我。”
褚闪闪听话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