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奇诡的场景。
褚闪闪坐在原地,没有动,她盯着眼前斑驳的黑白色块,已经看了许久了,她皱了皱眉头,似乎在回想什么。
斑驳杂乱的黑白色块像是瀑布一样,没有规律地悬浮在她面前,但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有些熟悉的感觉。
过了许久,她动了动手指,她想起来了……是父亲褚立启带来的那副抽象画,据他说是顾叔叔的胖儿子送的。
凑巧的是,他也叫顾子胤。
褚闪闪低头。
她的身下是一块全白的地板,虽然是地板,但她坐在上面,却没有任何触感,就好像身下没有东西一般。
周围的空间很安静,没有声音,就连她也发不出声音来。
等了许久,褚闪闪听到两个声音从不同的方向传来,一个声音她认得,是她爸褚立启的,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年纪有些大,她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但记不起是谁了。
她听见他爸叹了口气,无奈说:“事到如今,只能试一试了,不然他们就会永远陷在潜意识里,出不来了!”
而另一个声音明显带着担忧:“可你不是说,也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咱们要不再另外想想办法?”
爸,我在这里!
褚闪闪想要张口回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眼前斑驳的黑白色块,开始剧烈地晃动,渐渐地从褚闪闪眼前消失,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觉得腿上传来剧烈的疼痛。
“爸——”
褚闪闪大喊着坐起身来,迷茫地看着周围,发现自己躺在郡主府她的大床上。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祥和安静。
褚闪闪的惊慌的喊声,把躺在床边的全季给吓了一跳,立马睁开眼。
全季看到她在流泪,顿时就慌了:“郡主你别哭啊,是不是腿还痛啊?这陶大夫不是说,用了什么药不会痛的么,我去让人请他过来!”
褚闪闪回过神来,忙叫住全季:“不用了,我没事。”
她看了看缠满了白色棉布的腿,的确有些轻微疼痛,但并没有像她在梦中那么剧烈难忍。
全季退了回来,怀疑道:“真的吗?可郡主你都哭了……”
他家小主人长大后哭的次数屈指可数。
褚闪闪看了看四周,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全季瘪了瘪嘴,仿佛下一秒要落泪的人就要变成他,他两眼汪汪道:“郡主,自从那天你在鞠城晕了过去,已经过去整整七了,就连陶大夫都找不到你昏迷的原因,只说你身体除了腿上的伤,并无其他异样,他还说你的症状更像是睡着了而不是昏迷……”
褚闪闪想了想,大概跟他爸褚立启有关,应该是他企图将自己从潜意识唤醒,这才导致了她的昏迷。
陶潜自然找不出原因来。
“行了,你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褚闪闪无奈摇头,她看了一眼腿,想起了那天的比赛,忙问道:“东山社通过青选赛了吧?”
全季点头:“是啊,今天一大早圆社就公布了青峰赛的入围名单,大家本来应该挺高兴的,但郡主你还昏迷着……”
说到这里,他捏了捏拳头,怒道:“要不是赵球头拉着大家,大家早就冲到罗家,把那个罗无得揍成猪头了!”
褚闪闪虽然也对罗无得阴险的手段感到愤怒,但她更担心的还是青峰赛,伤筋动骨一百天,她的腿如今这副模样,也不知道三个月后,能不能顺利地踏进青峰赛的蹴鞠场。
就在她担忧之时,全季突然猛拍脑门,喊道:“啊,我忘记去通知顾公子了,他知道郡主你醒过来肯定会欢喜的……”
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褚闪闪没有等来,反而等来了另一个人。
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猛地一把将她搂住:“闪闪,你醒了,你再不醒来我可要急死了。”
干咳声响起,白色的身影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推开了她。
江莫停站起身来,紧张地搓手:“那个,玉渊你千万别误会啊,我就是把闪闪当成妹妹,一时激动才……”
陆知安一身紫衣,玉树临风地站在原地,板着脸打断他:“谁是你妹妹?闪闪什么时候多出你这么个哥哥来,我才是她的表哥。”
江莫停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笑道:“是,是我说错话了。”
陆知安哼了哼。
江莫停赶紧凑了过去,急道:“玉渊你别又不理我,你可是答应过我,只要我揍了那罗无得,你以后就不会随便生我的气了。”
“我何时这么说过?”
陆知安皱眉,脸上闪过一丝红晕,瞪他,“你休要当着表妹的面胡说八道。”
褚闪闪看着两人互动,在一边忍不住露出姨母笑,这难道就是面对面磕CP的快感吗?
见褚闪闪笑,陆知安这才反应过来,又再瞪了江莫停一眼,走到她身边:“我刚要来看你,走到院子门口就碰到全季说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褚闪闪摇头:“我没事。陶大夫医术很好,我的腿也没有那么痛了。”
“那就好。”
陆知安似乎松了一口气,“我娘这些天可是担心死了,每天都念佛诵经地为你祈福,希望你醒过来。”
褚闪闪嘟嘴,不满道:“那你呢,表哥你不担心我么。”
陆知安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当然也担心你啊,你啊你,下次那个什么青峰赛就不要上场了,蹴鞠磕磕碰碰难免的,万一你又受伤……”
“表哥,你怎么也这么说。”
褚闪闪愤然地拍开陆知安的手,哼道,“难道你也像外面那些人一样,觉得我是女孩子,不配上蹴鞠场?难道你忘了你也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
阳光照在顾问身上,仿佛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佛光一般。
他穿着一身霁蓝色长袍,长袍的袖子上湿透了,长袍下摆还沾着一些脏东西,看上去似乎有些狼狈。
他轻轻喘着气,一向冷漠的脸上除了惊喜,还有紧张和担心。
尽管此时顾问只想冲过去紧紧地抱住她,将她整个人揉进骨血里,向她述说这些天他的想念,他的担心,他的后悔……
可他竟然生生地全忍住了,他张了张嘴,似是云淡风轻:“忘了什么?”
褚闪闪愣了愣,心虚地躲开他的眼神,看着陆知安道:“忘了我可是九郡主,你可能没看到,我在蹴鞠场上可威风了!”
陆知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解释道:“闪闪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不是说你是女孩子,不配上蹴鞠场,我是害怕,我不想你再受伤了,毕竟蹴鞠很难避免……”
“我明白你的意思。”
褚闪闪拍了拍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可是表哥我真的很喜欢蹴鞠,我喜欢在蹴鞠场上,跟队友一起奔跑的感觉,就像是你有自己的理想,而我的理想就是这个。”
陆知安懂了,她点了点头:“好,只要是你想做的,我就永远站在你这边。”
褚闪闪看着眼前的人,仿佛跟记忆里的某个人重合了起来,她的知知曾经也说过同样的话。
当年她想要选体育学院,却被她爸改了志愿,不得不去读心理系的时候,她跟褚立启大吵一架,然后离家出走。
是知知第一个找到了她,将她带回了自己家,抱着她安慰说:“只要是你想做的,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褚闪闪一阵感动,一把抱住陆知安:“知知,谢谢你。”
陆知安第一次被褚闪闪这么叫得这么亲密,本想回应她,却觉得背脊一凉,背后似乎有一道冷漠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她干咳着推开褚闪闪,轻声道:“好了,你刚醒来,先好好休息。我要去城主府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娘,让她放心。”
陆知安和江莫停跟褚闪闪又寒暄了几句,才离开。
两人一走,房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便只剩下褚闪闪和顾问两人。
褚闪闪觉得顾问有些奇怪,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从进来开始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她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有些瘆得慌:“那个……你别只是站在那里啊,你这样看着我让我有点慌,我也不是故意不醒来的……”
她话还没说完,顾问就朝她走过来,一把捧住她的脸,然后俯身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
他的吻一开始很急躁,就像是要急于证明什么似的,又像是害怕失去什么,带着浓重的不安。
褚闪闪被他的粗糙急促的动作弄得有些疼,想要推开他,就在这时,他的吻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他的唇贴着他的唇,慢慢地摩挲着,就好像在安慰她,又像是想得到她的安慰似的……
然后他离开她的嘴唇。
褚闪闪听到他用一种几乎近似于祈求的语气道:“闪闪,别再这样了,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么?”
褚闪闪心下一软,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顾问身体一僵,又惊又喜,转被动为主动,按住她的后脑勺,撬开她的唇……两个人的心从未这么贴近过。
可就在两人吻得难舍难分之时,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一群人慌乱地歪七歪八地倒了进来。
被压在最下面的陈回捂住眼睛:“郡主,不是我,是他们硬要拉着我一起偷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