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社的招工启示,挂出去好些天了,来应征的人也不是没有,但质量就……毕竟以九郡主的恶名昭彰,东山社的垃圾程度,会蹴鞠的正经球员,都不会自毁前程。
树荫下,褚闪闪撑着下巴,朝赵荒问道:“还有吗?”
“还有一个,这是今天最后一个了。”
赵荒说着将手中的纸摆到桌上,只见那纸的上端歪歪扭扭地写着应征简历四个大字,下面姓名年龄住址爱好一应俱全。
他不知道这简历是何意,也不知道褚闪闪让前来应征的球员都填一份“简历”的意义,但一路看下来,赵荒对褚闪闪仅有的那一点疑虑也放下了。
不管外界怎么评价九郡主,但至少她是真的想重振东山社。
褚闪闪在百岁道,将十年前东山社曾用过的荒废院子买下,并进行了休憩。虽然比不上四大蹴鞠社的规模,但他们拥有了比原来两倍大的蹴鞠场,蹴鞠场下是柔软的绿荫草坪;练习用的蹴鞠也不再是自己缝制的,多踢几次里面塞的棉絮就会飞出来……
但对赵荒来说,回到这个荒废了许久的院子,意义颇深。
赵荒抬头,看着那熟悉的蹴鞠场,眼里都闪着盈盈的泪光……十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但现在他似乎知道了。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若是能看到东山社东山再起,重夺魁首,他就是死也无憾了。
“那叫他进来吧。”褚闪闪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这段日子应征的人也不少,但奇葩是一个接一个,竟然还有好几个涂脂抹粉的小倌,把这应征当成了“迎客”,试图勾引她……
因此到目前为止,褚闪闪一名球员都没招到。
最后一个应征的人走了进来,褚闪闪打量了他一眼,长得白白净净的,身形瘦削,除了有些拘束外,看起来似乎还挺正常的。
褚闪闪低头看了看桌上摆着的应征简历,问道:“陈回,你家中之前是做蹴球生意的?”
“回郡主,是的,小的祖上是做蹴球出身的,只是后来飞云阁兴起之后,家里的店生意就不好了,后来实在维持不下去就关了门……”
陈回性格腼腆,一说话脸就红了,就连耳根子都是红的。
“会做蹴球,那你肯定会蹴鞠吧?”
褚闪闪心中燃起了希望,让全季将蹴球递给他,笑道:“难的技巧你就先不展示了,就颠球给我看看水平如何就行……”
“颠球?”不止是陈回,赵荒也不懂。
褚闪闪解释:“就是用脚背或者膝盖蹴球,让球不落地就行。”
陈回听懂后,又红着脸点了下头,回道:“我试一试。”
褚闪闪听他说试一试,以为他只是谦虚,然而她想多了,别说颠球了,只见陈回手上的蹴球掉落的一刹那,跟陈回抬起的脚完美地错过……
完美地掉在地上。
陈回红着脸,从地上将蹴球捡起来,又试了一次。
这回他是碰着球了,还碰了两次,一次是他的腿,一次是他的鼻子,那蹴球从他的腿上弹起,狠狠地砸中了他的鼻子……
鼻血从他的鼻子下滑落。
陈回捂住鼻子,红着脸:“郡主,我能不能再试一下……”
“不用了。”褚闪闪失望地摆手。
陈回将蹴球交给全季,红着脸,步履蹒跚地就要离开。
从小耳濡目染,其实他是喜欢蹴踘的,但他生来身体就比较弱,每次想要玩一下蹴球,就会被父母阻止,后来他家卖蹴球的店铺关了门,父亲做起了药材贩卖的生意来,他连跟蹴踘唯一接触的机会都没有了。
前年父亲出门收药材,行船遇到了大浪,死在了途中。家中也是每况愈下,恰好东山社招球员,九郡主出的月钱又高,亲戚认为他长得白净,那九郡主说不定会看上他,便让他来试试……
但他没想到,褚闪闪会让他真的展示蹴踘技巧。
陈回没有感到失望,也没有庆幸,他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似乎有那么一点不甘心。
若是他的身体没那么差,说不定他就有机会进蹴踘场,还能赚钱养家。
就在这时,褚闪闪喊住他:“你等一下。”
陈回回了头。
褚闪闪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那个,你就留下来吧,暂时可能做不了球员,就打个杂,平日里替大家做些练习用的蹴球好了……”
“多谢郡主,多谢郡主。”陈回欣喜若狂。
褚闪闪留下陈回,并不是真的想让他打杂,而是她看到了陈回对蹴踘的敬畏心,在他拿到蹴球时的那瞬间,他眼里闪烁的那种光,是前面那些来应征的人身上所没有的……
忙了这么些天,毫无收获的褚闪闪,身心俱疲。
全季很快发现了小主人的疲惫,心疼道:“郡主,晚些咱回了府,便好好去后院的温泉泡一泡,解解疲乏。”
褚闪闪一听要回府,顿时就精神起来:“不回不回,我们先去……对,先去表哥那里,蹭个晚饭。”
“少主那里?可少主不是说近日都要去城主府,陪夫人吃晚膳么?”
全季见她一副被踩到尾巴的模样,了然地笑了笑:“郡主是怕见到顾公子,才不愿意回府的吧……”
褚闪闪被猜中心事,恹恹道:“也不是怕他,就是他最近有些奇怪。”
奇怪二字不足以形容顾问,平时顾问只有在外人面前,或是需要演戏的时候,才会对她笑脸相迎,说一些肉麻的场面话来树立他“弱小无助”,被强迫做了男宠,也只能认命的落魄少君形象。
可最近,不只是在外人面前,只有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顾问也会时常说一些让她不知所措的土味情话,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十分不对劲……
这段日子她忙着东山社招球员的事,本就是焦头烂额的,结果一回到家中,还要面对“变异”了的顾问,实在让她吃不消。
顾问的转变似乎是从上次催眠开始的,褚闪闪怀疑是她催眠出了什么问题,导致顾问不但消除了记忆里对她的恨意,还放大了对她微乎其微的好感,让他对她产生了极端而扭曲的感情?
“去城主府。”褚闪闪最后还是决定。
马氏跟褚闪闪的母亲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褚闪闪的母亲难产而死,马氏对姐姐留下的唯一一点血脉怜惜得很,从小就宠爱有加,比对陆知安要好得多。但褚将军死后,褚闪闪就进入了中二叛逆期,跟陆凉一群人厮混在一起,跟她离了心。
这还是褚闪闪第一次主动来给她这个姨母请安,倒是让马氏又惊又喜的,连忙唤了厨房给褚闪闪做了爱吃的菜。
马氏原本是个要强好胜的性格,她与陆远年轻时也是真心爱过,只是在权利顶端的男人终究是心思难测的,两人很快渐行渐远,马氏近些年虔心礼佛,性情也变得冷淡起来,轻易不会有情绪。
晚膳间,马氏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慈爱地替褚闪闪夹了好几次菜:“多吃点,姨母记得,你小时候可喜欢吃这醋藕片了……”
“多谢姨母。”
褚闪闪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冲马氏笑,“还是姨母这里的菜最好吃,以后我要经常来姨母这里蹭晚膳。”
“好,多来多来,陪陪姨母说话也好。”马氏温柔地看着她。
看着两人的互动,陆知安有些羡慕,她似乎很久没看到母亲这样笑了,但她并不嫉妒褚闪闪。若是小时候她可能会,可现在的她完全理解马氏,更知道她这些年心中的苦,如果有一个人能让她真心的笑,是一件好事。
褚闪闪注意到陆知安,便从盘中夹了一块鱼肉,到她碗里:“表哥,你也吃,你看姨母知道你爱吃鱼,每次来都给你做呢……”
“嗯。”陆知安愣了愣,看向那盘清蒸鲈鱼。
要不是褚闪闪提醒,她从未没注意到……
马氏的表情僵了一下,淡淡道:“是明慧让厨房做的。”
明慧是马氏的陪嫁丫头,马氏生完陆知安后身体就虚弱了许多,陆知安一直都是她带大的,陆知安喜欢什么,她比马氏还清楚。
听马氏这么说,明慧站在一边笑:“是我,但夫人也是知道的。”
陆知安看了看马氏,马氏依然是冷淡的表情,她低头夹起碗里的鱼肉咬了一口,表面不显但心中欢喜。母亲是在乎她的,她一直都知道,但也许习惯了母亲的严格,只是一丝流露的温情,就让她开心不已。
一顿饭吃得温馨又家常。
晚膳后,天色已晚,马氏让陆知安送褚闪闪回府。
马车在路上行驶,陆知安问起了东山社的事:“我近日领了刑部的差事,就没时间过问你的事,听说东山社正在招新球员?进行得如何了?”
“别说了。”褚闪闪挠头,“一个都没招到,我都快愁死了,我本来想用我府里养着那些,可他们的水平……青选赛都过不去!”
“如今大部分蹴踘社招的球员,都是从小开始培养的,临时招人自然不易……”
陆知安安慰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无妨,你如此认真,定能找到瞩意之人,青选赛也不是问题。”
褚闪闪惊讶地看向她:“你相信我能做好?”
褚闪闪知道,她跟顾意打赌,说要带领东山社拿下魁首之后,很多人对她都是看笑话的心态,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她能行。
“自然,闪闪要做的事都会做好的。”陆知安笑着点头。
陆知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喜欢现在的褚闪闪,虽然东山社能不能拿魁首都不重要,但她就是相信,眼前这个女孩能做到……
马车在半路停了下来,外面传来洛七警惕的声音:“少主,前面的路上,躺着一个人,身上流着血……”
褚闪闪:“……”不愧是女主,每次跟陆知安在一起,都能遇到事儿。
但这次显然不同。
上次是白天,赵荒着急忙慌的,不小心撞上了马车,也没出什么事,可这次是大晚上,路上躺了个流着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