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选赛第一场的蹴鞠社已经被淘汰，被去年八强的春雨社以先入十筹的成绩给率先踢出局。
这也是青选赛另一个残酷的规则。
本来跟青选赛的新人蹴鞠社对赛的就是晋级的一些很强的蹴鞠社了，能够在他们脚下冲破重重障碍，入得一筹已经很难得了。
偏偏这里还有另一个规则，若是对方蹴鞠社先得十筹，那便也是输，自动淘汰出局。
得知第一场比赛结果的东山社众人，脸色都不是很好。
陈回紧张得上下牙齿打颤，抓着赵荒道：“球头，那春雨社连凌云社的一半实力都没有，就已经这么厉害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没事。”褚闪闪拍了拍陈回的肩膀，笑道，“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就不能后退，我相信我们能做到的。”
她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灿烂，没有一丝作假，好像她真的相信如今的东山社一定能战胜凌云社似的。
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被她的笑容感染。
尤其是赵荒。
他入东山社十余载，经历过东山社的辉煌时刻，这些年又苦苦经营，而今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拳拳之心，蠢蠢欲动。
他捏了捏拳头，举起双手：“郡主说得没错，战场不允许有逃兵，既然号角已经吹响了，我们就要战斗到最后一秒，流干最后一滴血……我们不会投降，除非敌人踏着我们的尸体，从我们身体上踩过去！”
褚闪闪：“……”
不至于不至于。
她抚了抚额，相对于赵荒的激情昂扬，她对东山社的肯定，更多是来自她的自信，但褚闪闪的自信并不盲目。
这两个月的训练，东山社的球员们的进步她看在眼里。蹴鞠场上从不靠奇迹，也不靠华而不实的口号，靠的最终还是实力。
欧阳凡看了眼远处的蹴鞠场，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嗯，我们不会做逃兵的。”
自从他的圆形恐惧症被治愈之后，从一开始只抱着报恩的心态加入东山社，但此刻看着那绿茵场，欧阳凡内心更多的是向往。
想起几个月前他还因为自己身患癔症而自卑，如今却能跟队友们并肩作战，他心中感叹不已。
陈回本就是个容易被别人影响的人，很快就又热血起来：“没错，我们东山社不一样，就算是输，又要战到最后一秒。”
褚闪闪摇头，但斗志昂扬，盲目热血总比推头丧气，龟缩后退要好。
秦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陈回身后，他拍着陈回和欧阳凡的肩膀，笑道：“说得好，我还怕你们这群小崽子没上场就被下破了胆呢，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有这样的气魄，蹴鞠场上不容胆小鬼！”
陈回揉了揉肩膀，撇嘴：“秦教头，你这悄无声息地突然从背后出现，我们要是下破胆也是被你吓的……”
秦炙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就你小子话多，比赛回去后给我练二十套下肢解数！”
陈回摸头，委屈喊道：“不是吧，今天大家都这么累了，回去还要训练啊。”
赵荒瞪着眼睛看他：“你今日还不一定上场呢，累什么累？”
陈回捂住胸口：“我心累啊。”
褚闪闪看他这样，斜了他一眼道：“我看你不是心累，你应该是嘴巴累，一天小嘴叭叭的就没停过……”
众人不由得都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也缓解了许多。
就在众人笑闹着拿陈回打趣的时候，顾问瞥了一眼陈经典。
他从早上开始便有些心不在焉，此时低垂着头颅，两只手不停地摩挲着蹴鞠服的皮质袖口，眼神游离不定。
这段日子他的确没有做些什么，但顾问还是对他放心不下。
他朝沈珏递了个眼神，将他叫到一边。
地下蹴鞠场顾问救下沈珏之后，沈珏其实对他是感恩的，但每次看到他跟褚闪闪在一起，他心中便会有些失落。
沈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顾问看了眼沈珏那张阴郁冷淡的脸，不过短短数月，少年的脸已经张开了些，下巴处也长出了点点青茬。
褚闪闪偏好美丽葱郁的少年，沈珏正是她喜欢的那种，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珏甚至跟他有些相像。虽然她的确变了很多，可顾问越是喜欢她便越是患得患失。
顾问知道沈珏在意褚闪闪，他不喜欢这小子看她的眼神。但是他上不了蹴鞠场，若要看住陈经典，也只有沈珏可以。
顾问皱了皱眉，开门见山道：“上场后留意陈经典的动向。”
沈珏眼中闪过一丝疑问：“为何？”
陈经典作为门将，蹴鞠实力一开始的确大失人所望，不过他这段日子的努力东山社众人有目共睹。
沈珏平日里不怎么说话，陈经典会主动来找他，有吃的也会想到给他留着，这些都是沈珏在七星社不曾感受到的，所以他对陈经典还有一点好感。
顾问用余光扫了扫褚闪闪，沉下身来：“具体的赛后跟你说，总之你要切记不要让他靠近郡主，对郡主不利。”
沈珏愣了愣，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少年心中有些不安地看向不远处的那个人。
她脸上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仿佛能穿透所有的阴霾，可她紧握的拳头，颤抖的小指尾无意中透露着紧张。
她那么耀眼，就像是他黑暗生命中的一颗星星，他想要永远的留住她，就这么远远地守护在她身边。
就足够了。
又是这种眼神。
顾问眯了眯眼，虽然跟一个毛头小子吃醋有些没有风度，但风度那种东西，他似乎从来都没有。
那边的褚闪闪发现两人不见了，转着身子到处寻找。待看到两人后，便朝他们走了过来：“你们两个干吗呢，比赛要开始了！”
顾问十分淡定，冲褚闪闪笑道：“我跟沈珏在讨论那罗无得的事，他这个人虽然阴晴不定，蹴鞠解数也多使得阴险，但除了上肢解数以外，他的下肢解数也不是没有破绽……”
说着，还看了一眼沈珏。
沈珏面无表情，心底却是在想，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能把谎言说得这么自然，平日里还不知道怎么诓骗九郡主呢。
不过好在他对九郡主是真心真意的，否则……
“这么重要的事，你们怎么不跟我说。”
褚闪闪哼了哼，很是不悦。
顾问脸不红心不跳，哄着她道：“我也是才刚想起来，沈珏又跟他踢过几场球，我便找他问问，讨论一下，才得出结论……是吧，沈珏？”
沈珏不想对褚闪闪说谎，所以并没有附和，连头都没点。
好在褚闪闪没有在意，她只是撇了撇嘴，追问道，“什么破绽，我们要上场了，快告诉我。”
沈珏看了看顾问，倒想看看他怎么编。
顾问似乎并没有被难住，只是摸着下巴想了想便道：“他的左脚应该曾经受过伤，虽然已经好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心里还有顾忌，因此他使用下肢解数的时候多会将重心控制在右脚上。”
“是吗？”
褚闪闪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好像在消化这个消息，很快她咧嘴像狐狸般笑了起来，“那我知道了，罗无得要是遇上我，算他倒霉好了。”
沈珏本来只是看热闹的心态，但这下他有些忍不住了。
他们刚才根本就没有谈论罗无得，顾问说谎可以，但不能拿这个事情说谎，万一郡主真的对上罗无得，而罗无得左脚并没有问题……
沈珏几乎想也没想就道：“郡主，我们刚才其实没有说……”
顾问冷眼看他。
沈珏到口的话竟然卡在喉咙里。
沈珏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就连在地下蹴鞠场，他都没有畏惧过什么，但顾问这一眼竟然他心底发寒。
他的突然停顿引起了褚闪闪的好奇：“没有说什么？”
顾问的眼神转瞬即逝，褚闪闪发现异样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了眼神，媚眼含笑，如沐春风：“沈珏想说的应该是，我们刚刚没有讨论，他这左脚明明好了，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总是有所顾忌。”
褚闪闪看了两人一眼，总觉得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
“哦，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收回打量两人的目光，不甚在意地分析道，“罗无得只不过是因为得了PTSD，创伤后心理障碍……”
顾问蹙眉：“什么皮？”
两道疑惑的眼神朝她而来，褚闪闪这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慌忙咳嗽两声掩饰道：“这个，我的意思是他脚上的伤虽然好了，但是心里的伤并没有好。”
按理来说，罗无得是个反社会人格，心理黑暗又强大，得PTSD的可能性其实是比较低的，所以他脚上受的伤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才会导致他患上创伤后心理障碍……
“郡主的意思是，罗无得不是脚上的伤好了，但心里却产生了癔症，幻想着脚上的伤并没有好。”
顾问看着心虚的褚闪闪，眯了眯眼睛。
封皓跟他说褚闪闪跟以前有些不同了，他并没有在意，因为以前……以前的褚闪闪是什么样的，他好像记得，又好像有些模糊了。
世人说她嚣张跋扈，好逸恶劳，喜爱男色，但世人总是爱看表面，谣言总是流于表面，在他们眼中他不也是个懦弱无能的废物少君，是个人人都可以践踏的质子吗？
他知道自己爱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就可以了。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总是在无意中说些奇怪的话，她的一些举动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褚闪闪心虚得紧，总觉得顾问看她的眼神有问题，忙落跑道：“我去跟赵荒他们说一下，让他们也知道万一碰上了，怎么对付罗无得。”
毕竟蹴鞠场上千变万化，即使有战术，也会有变故的。
看着褚闪闪转头跑走的背影，顾问正要跟上去，却被沈珏拦住：“你什么意思？你给假情报，郡主要是真对上罗无得，该怎么办？”
“你觉得我会拿她来冒险吗？”
顾问低头看了眼沈珏挡住他的手，冷道，“你放心，罗无得左脚受伤的消息是真的。”
就在这时，开赛的预备鼓声响起来，到了该进场的时候了。
东山社的第一场正式蹴鞠赛，即将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