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的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余理叹了一口气，撩开衣摆，坐到了沈珏身边。
他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也不知道跟沈珏说了什么，沈珏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他了，似乎还有些动容。
这下门外偷看的几人，都慌了起来，赵荒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丁二瘪了瘪嘴，小声道：“我看啊这小哑巴肯定要跟余球头走了！那可是七星社，夺魁大热门啊，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别说是平日参加蹴鞠赛拿到的赏金，就月钱也是南城蹴鞠社里最高的，听说只要拿到三星就能领月钱了……”
这话陈回不爱听，他圆睁了双眼瞪他：“虽然我们暂时还拿不到赏金，但郡主给我们发的月钱也不少，你还不满足吗？”
“你这呆子，别乱搅合。”
丁二怕赵荒误会，赶紧解释道：“我这不是担心嘛，小哑巴在七星社已经是四星了，再等等拿个五星，就是正式球员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参加盟赛……”
陈回很是不服地打断他：“郡主说了，我们明年也要进盟赛，还要夺魁！”
丁二翻了个白眼：“还进盟赛夺魁呢，青选赛过不过得了都不一定，也就是你，郡主说什么你都当宝贝疙瘩似的，天天挂在嘴边。”
陈回恼了：“你可以说我，但不可以说郡主……”
两人吵吵着，让赵荒脑壳痛，他干脆地捂住两人的嘴：“别吵了，生怕里面的人不知道我们在偷听吗？”
赵荒往房里瞧了瞧，看着坐在一块的两人，皱了皱眉头。
欧阳凡在地上涂画的手停下来，轻声道：“如果我是沈珏，我会留下来的，毕竟是郡主救了他。”
余理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是一个人。
他来之前就预料到了，沈珏不会跟他走，但他还是来了，他欠沈珏一个道歉，不管他原谅不原谅他，他都要做。
周景堂就曾说过他，他性子太直了，从来都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恣意潇洒，不适合官场那些弯弯绕绕。这一点余理自己也明白，所以即使他父亲拿出余家家法，逼他就范，他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蹴鞠场。
不为别的，唯心而已。
余理也清楚，如今的七星社，并不适合沈珏。
就是明白这个道理，他今日才会来，只有他来了，与他做了最后的切割，东山社才能毫无芥蒂地接纳沈珏。
见沈珏没有跟余理走，门外蹲守的几人，尤其是赵荒松了一口气，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就连一开始说丧气话的丁二也很高兴。
余理出来后，路过凉亭时，径自走了进去。
褚闪闪看到他一个人，身后没有沈珏，一颗心才堪堪落下去。
她让全季重新去泡了一壶茶，没等余理喝上一口，她端起眼前的茶杯，满意地灌了一口：“余球头，这茶真甜，你也试试。”
全季：“……”郡主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余理喝了一口，挑了下眉：“我常听人说，郡主府奢靡无度，就连泡茶的水用的都是那清晨第一缕阳光出来后的第一捧朝露，如今看来传闻真是不可信。”
说完，他放下茶杯，毫不客气道：“这茶真难喝。”
褚闪闪不但不恼，还笑眯眯地看着他：“那是因为余教头你不懂茶。”
余理笑笑，没有说话。
顾问摇了摇头，看褚闪闪脸上的神情，怎不知她这是心中有喜，喝白水也甘甜，
余理的目光很快落在了顾问身上，两人四目相接间，余理对这个男人竟然有些熟悉感，他眯了眯眼，却什么都没说。
余理知道顾问是北城质子，是九郡主的男宠，但……显然他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褚闪闪突然想起一事，这才从喜悦中回神，问道：“对了，我看余教头你也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沈珏到底偷了你什么，让你情急之下，都顾不上去了解来龙去脉就胡乱定了他的罪名？”
她的问话让余理愣了愣，脸上一白。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褚闪闪忙道：“诶是我唐突了，你要是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过……”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余理垂下眼睑，声音里带着一丝浅笑，“不过是一块不值钱的玉坠，是儿时一名友人所送，可能送礼的友人都不记得了，那是我第一次接触蹴鞠，也是第一次将蹴球踢过风流眼，却被我爹在祠堂罚跪了一个晚上……”
褚闪闪两只眼都蓄满了八卦的光，儿时的友人，一听就有故事。
可余理并没有说下去，而是自嘲地笑了笑：“不说了，郡主估计也没兴趣在这里听我说这些不痛不痒的往事。”
褚闪闪赶紧摇头：“没，我想听！”
她一脸求知欲爆棚的表情，倒是让余理心情好了些，笑道：“余某今日还有事要忙，不如下次再说与郡主听……”
其实就是变相的拒绝。
褚闪闪也不好强迫，只好作罢。
余理拱手：“那余某就告辞了，沈珏就托付给郡主。”
褚闪闪心情好的很：“好说好说，说什么托付不托付的，沈珏他既然到了东山社，就是我的人了……”她笑着，忍不住拿手肘推了推顾问，小声道：“我说了吧，沈珏他肯定会选择我，我可比姓余的有个人魅力多了！”
顾问觉着她暗戳戳的表情煞是可爱，笑着拿手摸了摸她的头：“嗯，郡主的魅力自然无人可比。”
余理离开前，看了眼两人互动，忍不住摇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郡主与顾问说话的口气，就不是对男宠的，反而更像是对情郎。自然又带着一丝娇憨。
余理没有将沈珏带走，褚闪闪便以为沈珏肯定是选择留在东山社了。
赵荒、欧阳凡、丁二和沈珏，再加上她，东山社满打满算，已经有了五人，如今只缺一名门将，也就是守门员。
在蹴鞠场上，门将这个位置的重要性不用说，他是防守的最后一道防线，需要的不仅仅是蹴鞠技术，还要纵观全局的视角，惊人的应变能力，能让这最后的防线固若金汤，让对方无法突破。
所以褚闪闪才会如此谨慎，不会随随便便找一个人来担任门将，这个人的能力至少要得到她的认可，不会拖整个团队的后腿。
全季拿着手中的招工启事，犹豫道：“郡主，咱就从前几天来的球员中选一个好了，我看那个卖猪肉的儿子就不错，块头够大的，不曾经还在凌云社待过两年……”
褚闪闪撇他：“是待过两年，不过是在后厨帮忙。”
老蒜头拿着菜刀探出头来：“在后厨怎么了？郡主你不能歧视我们这些后厨帮忙的，要不是有俺们，蹴鞠社的球员们吃什么，怎么能长得白白胖胖的？”
全季翻眼：“你当是在养猪呢！”
老蒜头急了：“你说啥？你有本事今天中午别吃俺做的饭菜……”
褚闪闪无奈地摇了摇头，揉着鼻梁：“老蒜头，我好像闻到菜烧糊了的味道。”
“啊，我的红烧鱼！”
老蒜头拿着菜刀赶紧往厨房跑去。
褚闪闪看着老蒜头跑远，一脸疲惫，但她留下老蒜头是有自己的考量。
老蒜头这人虽然有些拎不清，但这十多年他一直留在东山社，就表明他对东山社是有感情的。褚闪闪看过他做的那些菜，的确是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蛋白质含量丰富，就是放在现代的足球队里，也是高级营养师级别的存在……
全季拿起那张招工的海报，忍不住还是提醒道：“郡主，咱们最近是真的缺钱，一个门将给这么高月钱，是不是……”
褚闪闪打断他：“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尽管去贴就是。”
褚闪闪心中有底，要运行一个蹴鞠社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郡主府每个月的开销也不小，不能光靠郡主府的收入来维持东山社。
她这些天了解了一下南城其他蹴鞠社的运转，从中总结出了一些经验，按照现代的理念来说，一般蹴鞠社都会找一些钱庄，或者实业做得不错的富人家赞助。而后在赛后，他们拿到比赛得来的奖金，就会按照分红的方式，返还给钱庄和赞助的富人。
像是凌云社和麒麟社这种有实力的蹴鞠社，有时候还能起到类似广告代言的作用，他们身上穿的，用的，都会引起百姓的追捧，自然就会有人去买，所以一些布坊也会给他们提供金钱和物质上的支持……
说来跟现代的一些俱乐部的运作模式也差不离太多。
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有些蹴鞠社的幕后支持者，并不是只为了钱，可能参杂了一些其他的利益在里面，比如七星社和龙泉社。这都是后话了。
所以褚闪闪也打算去找个有钱人赞助一下，她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人选，自然就是……
而另一边，郡主府内。
清风徐徐的风鸣院，顾问拿着毛笔，在桌上摆着的画像上画上了最后一笔，才抬头看了眼前的封皓一眼。
顾问皱眉：“怎么还不去？”
封皓拿着手上的账册，踟躇道：“少主你真要将钱庄送给郡主？”
顾问看了看他，笑道：“不是送给她，而是跟东山社合作，我相信她也不会答应，白白接受我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