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安微微皱了皱眉,看向顾问。
她最近实在太忙了,没有时间把精力放在这人身上,再加上陆凉老是给她找麻烦,她几乎没有时间管他。之前顾问故意在她派去跟踪的人面前暴露过实力,似乎是在向她释放善意,可这人隐藏了这么久,城府之深,陆知安对他的防备倾向更多一些……
以她对顾问的了解,他屈居在郡主府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陆知安的底线是只要他不动褚闪闪,她可以跟他相安无事的,并不拆穿他,可今日看来她似乎想错了。
在陆知安看来,她的表妹配得上任何男人,但顾问除外。
当然眼前这个纨绔更不行。
“放开就放开。”
江莫停笑着,将褚闪闪小心地扶正,朝陆知安摊手:“我说少君,你也不用拿这副表情看我,好歹我曾替你证明过清白,救过你不是?再说了,之前的事咱一起喝酒的时候,不是约好不计较了……”
“闭嘴!”陆知安冷声打断,她看到江莫停就头疼。
上次褚闪闪明明说好会一起酒楼,她才答应请江莫停去酒楼,毕竟他也算是救了她,不然刺杀北城少城主这罪名可不轻。可没想到褚闪闪没去,江莫停失望之余,就非要拉着她喝酒,两人喝醉了还在一起睡了一晚。那是她第一次毫无防备的外宿,幸好江莫停没有发现她的女儿身……
邻里出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押着老头的官兵不得不提醒道:“少君,咱们该回去了。”
“诶那就不耽误少君办事了。”
江莫停吊儿郎当地晃了晃手中的扇子,冲她笑道:“少君您好走!”
然后目光很快移回到褚闪闪身上:“郡主,听说东山社在招球员,你看看本少爷如何?是不是非常有潜力?”
“你?江少别开玩笑了……”褚闪闪怀疑地看他一眼,虽说江莫停是男主角吧,但蹴踘他应该不行吧。
“本少爷没开玩笑。”
被嫌弃的江莫停没有放弃,他骄傲地挺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东山社只要有了本少爷加入,青选赛就万无一失了,到时候郡主还可以每天见到我,岂不是美哉……”
褚闪闪:“……”虽说有男主光环,你也不必如此自信吧?
顾问的眸子微暗,不着痕迹地挡住了江莫停的视线。
陆知安听不下去了,指了指江莫停,朝一队官兵吩咐道:“来人,把他也给我一起押回去。”
官兵愣了愣,但还是上前押上江莫停。
“少君,你这是作甚?我犯了什么罪?”江莫停一脸疑惑。
陆知安冷道:“死者被杀的地方离樊楼距离很近,本少君怀疑命案跟你有一定的关系,要将你带回去问话……”
“陆知安,你这纯粹就是莫须有!”江莫停忍不住想说脏话,但他忍住了,在郡主面前,还是要保持形象的。
吃瓜群众褚闪闪看到这一幕,却露出了难得的姨母笑——我的墨汁CP真有爱!
陆知安安抚了那个被押着的男人一番,承诺他定会秉公办案,给死去的贞儿一个交待后,带着一队官兵离开了。
围观的邻里们却没有走。
因为此时破屋里走出了一个年轻男人,正是欧阳凡,他脸上没有表情,双眼无神地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似乎还没有从冲击下回过神来。
贞儿的父亲抱着昏厥的妻子,狠狠地瞪了欧阳凡一眼后,进了隔壁的房子。
邻里们对着欧阳凡指指点点。
“小凡这孩子也是可怜的哦,他娘被土匪逼得跳了崖后,就得了怪病,好不容易长这么大,父亲这又成了杀人犯……”
“是啊,你说老羹老老实实一个人,怎么会杀了贞儿呢?”
“你们知道什么啊,老实人才憋着一肚子坏水呢!”
“对,那老羹头做了鳏夫这么多年,见了贞儿这种小姑娘……那天晚上我就看到那老羹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偷看隔壁……”
“可老羹头不是有喘证,常年靠药吊着命呢,还想着这事呢?”
“是男人都一个样!”
褚闪闪听着一群人的议论,大概了解了欧阳凡家里的情况,也明白现在让欧阳凡去东山社并不是时候。
可她还是要试试。
褚闪闪朝全季使了个眼色,全季忙冲一群八卦的邻里喊道:“九郡主发话了,再不滚就把你们都抓起来!”
顿时,所有人作鸟兽散,跑了个干净。
“郡主的名字,每次都那么好使。”全季一脸骄傲。
褚闪闪气得握了握拳,有全季这种小厮,九郡主名声想不坏都难。
“算了,也不忍心打死。”
她懒得跟全季计较,朝欧阳凡走去,试着安慰道,“你父亲做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必在意他们的话。”
欧阳凡才抬头望了她一眼,“谢谢郡主给我解围,但我并不在意他们说的话。”
“进屋说。”
褚闪闪觉得站在门外,可不是谈判的好地方。
欧阳凡引他们进了屋内。
屋外破旧不堪,屋内也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就两间房,外面这间勉强称为客厅,只有一张断腿的小桌子和两把椅子,断腿的小桌子下面用两块石砖垫起来,勉强能支撑。
但屋内打扫得很干净,也没有灰尘,可见父子俩虽穷,但也是好好生活的人。
她注意到,在光秃秃的木墙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铜镜,铜镜擦得锃亮。
欧阳凡顺着她的目光,小声道:“那是我爹前几日给我买的,他说我去送外食,不能让主人家看着邋遢,买来给我剃胡渣子的……”
他的声音低沉,眼眶泛红。
褚闪闪又看了一眼那铜镜,杀人从心理上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欧阳凡的父亲,怎么看都是一个在逆境中仍对生活充满热爱的人,这类人从心理学来说,犯罪的倾向并不高,除非他是失手杀人……
但她并不敢肯定。
陆知安亲自来抓人,说明欧阳凡的父亲是有嫌疑的。
褚闪闪记得,小说里好像有写到过这个案子,陆知安也是靠这个案子得到了陆远的肯定,但她记不起来凶手究竟是谁了。
不只是这个案子,褚闪闪发现有很多关于小说的记忆,都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一开始她以为是她看得不仔细,所以是自己不记得了,但她慢慢地觉察到不是,是她的记忆,好像在消失……
褚闪闪找不到原因,她只能把这归咎于她的潜意识世界在瓦解。若真是这样,最后只有两个结果,第一个就是她会从现实世界醒来,第二个就是她会永远困在潜意识世界里,现实生活中的她会变成植物人……
她按下心中的疑虑,劝慰道:“少君带走你的父亲,也并不表示他就是凶手,只能说明他有嫌疑而已……”
“可是,他们说在死去的贞儿身边发现了我爹打更时用的棒子。”
欧阳凡紧紧地咬着下嘴唇,痛苦地说。
褚闪闪叹了口气,问道:“那你相信你爹会杀人吗?”
欧阳凡迷茫:“我不知道……”他心中自然希望不是,他与他爹这么多年相依为命,他每天拼命赚钱,也只是为了让他爹活得更久一点。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顾问突然开口问道:“你这铜镜样式很奇特,一般人家很少用方形的。”
褚闪闪这才注意到,那铜镜的形状是方形的,一般人家多数用的是圆形的铜镜。
其实从进屋开始,她就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但那时候她一心只想着该怎么跟欧阳凡说让他进东山社蹴踘的事,就没仔细去想。
比如那铜镜,比如椅子边缘包着的白布,比如那奇形怪状的大锅,比如那碗橱里的碗,满是缺口……
邻里口中欧阳凡的怪病,如果指的是他的特定恐惧症的话,那欧阳凡恐惧的是……
“郡主的人,眼下我可能没办法还!”
欧阳凡猛地站了起来,指着门外说道:“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说着,还推搡了一把褚闪闪,要不是顾问眼疾手快,褚闪闪恐怕就要撞到墙上。
全季怒道:“大胆!竟敢如此对待我们郡主……”
“我没事!”褚闪闪摆了下手,阻止了全季,开门见山道:“我不是来找你报恩的,我只是想让你来东山社蹴踘”
“蹴踘?”
“对!”褚闪闪点头,试图说服他,“外卖小哥……送外食太浪费你的才能了,蹴踘场才是你奔跑的地方!”
欧阳凡愣了愣,低下头去:“我不会蹴踘的,一辈子都不会。”
褚闪闪不明白:“为什么?你来东山社,我给你开更高的月钱……”
“你们走吧!”欧阳凡指着门外,斩钉截铁地打断她。
褚闪闪还想说些什么,顾问低头在她耳边小声道:“走吧,若要是说服他,此刻并不是好时机。”
褚闪闪冷静下来,顾问说的对,这个时候欧阳凡正为了他爹的事心烦意乱,哪有心思想什么蹴踘,是她一时间乱了阵脚,激进了……
褚闪闪跟顾问离开了欧阳凡家,又出了乌衣巷,顾问突然低头笑道:“郡主找欧阳凡,只是单纯为了让他蹴踘吗?”
“不然呢?”
“那就好。”顾问眼角眉梢都是喜悦。
褚闪闪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好什么好,这不是被他拒绝了嘛!”
“郡主可有想过,”顾问挑眉,看向褚闪闪,“若你替欧阳凡的父亲脱了罪,再让他进东山社,是不是更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