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午的日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湖边的微风吹得柳絮尽往人脸上刮。不远处一座较高的城墙勉强挡住了烈日的直射。
“师尊，前面应该就是王家所在的清阳城了。”楚染抬起手用袖子遮住阳光目测道。
沈叶兮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冷冽，好似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浅浅开口道：“为师不瞎，城门上的牌匾并非虚物。”
说完连个眼神都没有赏给楚染，就自己独自向前走去。楚染望着他的背影暗暗出神，心中不禁吐槽道：“还真是造化弄人，不管是哪一世的沈叶兮都这么凶巴巴的，你说你天天这么端着不累吗？”
真不知道这王家的人有什么想不开的，难道还有什么鬼是比沈叶兮这个大冰块更可怕的吗？上一世里，整个千阁山，乃至整个修仙界。如果一定要给最可怕的东西排个名的话，沈叶兮排第二，这四海八荒之内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
纤长的身体，如玉如锦的皮肤，他不止一次肖想过，楚染盯着眼前人的背影不禁沉沦进去难以自拔。
忽然！他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一瞬间向上抬头望去，也许是太过敏感了，只是几只麻雀掠过罢了。
楚染上一世做灭世之主少说也有个二三十年了，经常过着被人追杀的日子，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有察觉。不知为何这次一靠近这个清阳城，他的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又有些熟悉的感觉。
楚染敛了敛神色，微皱起眉头快步向沈叶兮靠近去。“师尊你走慢些，我都要赶不上了。”楚染主动攀上沈叶兮的衣袖，抿嘴笑道。
这里形势暂且不明，他俩最好是片刻不离开，那样子才更安全，楚染也才更放心，若沈叶兮不在自己视线内，他总是觉得眼皮子突突的跳个没完没了。
楚染仔细斟酌过，民间有句老话叫撒娇的人最好命，那他若是对沈叶兮也撒上一撒，是不是他就不舍得离开自己了。
楚染笑起来很好看，他是知道的。从前他就经常这样对一些山下的姑娘笑，叫她们好姐姐，那都是十分受用的。
曾经师弟叶任城嘲讽他这叫，“卖笑”！
那时的楚染却不以为然，仰天哈哈大笑曰道：“卖笑就卖笑，那也是亏我生的俏，惹得人爱那才是王道！”
这次将这招用到沈叶兮身上，不知管用不管用。
话音刚毕，沈叶兮好像被人施了定身咒语一般呆愣在原地，换做平常，他是最不喜欢与人接触的，一定早就抽出袖子，一掌将那人震出个百八仗远。
可这次，楚染却清晰得看到，沈叶兮浅棕色的眸子里，瞳孔慢慢变大，就好似树林中受惊了的小鹿，他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微微向一边偏着脑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结结巴巴地说道：“别，别闹。”
楚染弯了弯眼睛，心中有些窃喜，沈叶兮自己可能都没发现，他的耳垂泛着浅浅的桃粉色。楚染不敢在做什么，怕真给人惹急了一件捅死他，见好就收。
他话锋一转开口道：“师尊快些吧！王家应该就在前面了！”说着伸手胡乱指了一个方向，有没心没肺地笑着看向身边的人。
他现在不过及冠之年，身高上稍稍有些落后于沈叶兮。原本早已习惯俯瞰众人的楚染，这时却不得已微微扬起头来才能和眼前这座大冰山对视。
楚染在此情此景，心中不禁感叹道：“好一副岁月静好的小模样，也亏我生的俊俏，就算说不上那倾国倾城能迷倒万千群众，那也是实打实的人中龙凤了。”想到这，楚染心中那是更为骄傲自豪了。
暗暗笃定，沈叶兮这个家伙，一定被自己的绝世容貌深深的吸引住了。
这头，沈叶兮清了清嗓子瞥了他一眼，大袖轻轻拂开楚染，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径直走去。
楚染：“嗯？？”
你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么！我这么帅！
沈叶兮：“呵，胡闹。”
果然没有人能撼动沈叶兮修真界第一恐怖的宝座，终究是自己想的太美，属实年轻了啊！
又走过了几条巷子，原本还算繁华热闹的清阳城顿时安静了下来，过路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仿佛有什么脏东西要赶紧躲开似得。
楚染说道：“师尊，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些古怪啊。”
沈叶兮思索片刻道：“你去随便找个人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楚染点头答应，正巧一个中年男子路过，就一把抓住打算问问。他是修仙之人臂力常人大得多，那位中年男子一脸惊恐想要大声叫喊，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大哥，我们是外地来的，想问问你们怎么都走的这么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楚染开口问道。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拽着我了！我要回家了！”中年男子吱哇乱叫着，根本不配合。
无奈之下楚染只好松了手，转身看着沈叶兮摇了摇头。
这时，一个轻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声音出现了，他们一齐顺着声音向角落里看去。
“我，我知道为什么。”
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缩在墙角，看着瘦瘦弱弱的，风一吹就能飘走似的，发黄瘦弱的小脸脏兮兮的，但一双眼睛仍旧水灵灵扑闪扑闪地望着他们。
楚染低下身子与她平视，试探道：“小鬼，你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小姑娘畏惧地向后缩了缩，声音低低的说：“我饿。”楚染这才注意到，她虽然身子向后缩，但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手里的点心，这是他刚在路边买的糯米糕。
看这小姑娘面黄肌瘦的样子，应该也是很久没吃饭了，楚染从荷叶袋中拿出一块塞到她手里，又问道：“这下能说了吗，小鬼？”说完还想要伸手揉揉小姑娘的头发。
可出乎意料的是，人家小姑娘根本没给他机会，拿到了糯米糕就像窜天猴一样的，一下子就窜走了。楚染气不过，以为她是个小骗子，可没想到，一转头竟然发现自家的墙头倒了。
那个小鬼居然跑到沈叶兮身边，还拽着自己刚拽过的袖子，大眼睛泪汪汪的，沈叶兮低头看了她一眼，也顺从地蹲了下去。
蹲了下去！
这是作甚！这是作甚！钱江后浪推前浪，小鬼想把我拍死在沙滩上吗！这可是他楚染的师尊！沈叶兮是他楚染的！
他可是楚染！堂堂灭世之主！毛都要气炸了！
气归气，但他毕竟不好真的做些什么，毕竟那个小鬼都还没他腿长。楚染憋了口气，气鼓鼓地靠在墙上，眼神紧紧注视着他们二人。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估计现在他还没杀死那个小鬼，就已经自爆了！
“神仙哥哥，你别往前走了，前面那里又妖怪要吃人的。”小姑娘软糯糯地说道。
楚染：“岂有此理！”
沈叶兮忽略了楚染的吵嚷，放低声音，但神情依旧冷淡继续对小姑娘说道：“妖怪？你见过吗？”
小姑娘低下了头，咬了一口糯米糕继续说道：“没有，可是他们都说有妖怪的！神仙哥哥这么好看，你一定要小心！”
楚染听到小姑娘的话冷哼一声，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低声骂了句：“小马屁精！”
“楚染把糯米糕拿来。”沈叶兮说道。
楚染像老母鸡护崽一样，将荷叶包的糯米糕藏进怀中，警惕地说：“干嘛！我都还没吃过呢！”
沈叶兮转头一个眼神扫了过去，不用多说，楚染很快就认了怂，一边向小鬼身边走去一边默默念叨：“行行行，我是小气鬼，你月初长老天下第一大方。”
说着就将糯米糕撒气般的怼回小姑娘的手里，他故意背对着沈叶兮恶狠狠地朝小鬼头做了个鬼脸。
“别闹了走吧，咱们去会会这个大妖怪。”沈叶兮说道。
两人顺着之前小鬼头指的那条巷子，越走越深，空气中隐隐有一丝黄符燃烧后留下的味道，古旧的墙壁上布满了青苔，湿答答的空气令人浑身衣物仿佛粘在身上了一般。
楚染皱起眉头，用袖子捂住鼻子，嘟囔道：“搞什么鬼，这么大味儿。”
“应该是快到王家了，看这情况，他们应该不止只找了咱们千阁山一家门派。”沈叶兮微微侧身看着楚染，言语中有些暗示说道。
楚染立刻会意，眉眼弯弯地卖乖道：“仙门百家之中最善用符咒的当属南山派。”他又靠沈叶兮近了些眼珠子滴溜一转，话风突转继续道：“只是看着灵力的散发程度，用符之人怕不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
楚染又用一只手轻轻黏上沈叶兮的衣角说道：“师尊，我说的对吗？”楚染眼中含着光，眼巴巴地瞅着沈叶兮，就像一个等着主人安抚的小狗似的。
沈叶兮这回没有急着抽回袖子，微微一笑道：“稍有偏颇。”
楚染心中暗喜看来沈叶兮很吃这套，于是立马跟了一句：“那按师尊说，这驱动黄符当属何人？”
“此人绝非南山派中人，驱动时气息不稳定又毫无章法，又或者说这是故意放水，别有用心？”沈叶兮神色依旧，只淡淡答道。
楚染应和道：“原是这般！徒弟受教！”他向沈叶兮做了个夸张的作揖，脸上挂着只属于少年人的憨笑。
沈叶兮似乎是被他逗笑了，原本生人勿近的表情也有了一丝松动，浅笑道：“胡闹。”
楚染听得出来，虽是又骂了他一句，但言语间分明是高兴的。想着也低头浅笑，他楚染好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堂堂灭世之主又怎会不知黄符这等低阶法宝，无非是千金为博佳人一笑罢了。
他再抬头时眼底满是宠溺的神情， 乐呵呵道：“师尊教训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