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很多,人挤人的,正是赶集的时候。
白沐当初虽然是在这里与白黎遇上,却也没在丰城待多久,因为没多长时间白黎就离开丰城去了王城东澧,此后数年,再未回来。所以对于丰城,白沐也实在是很陌生,只能跟着孟谌楚一直在人流间穿梭。
孟谌楚人高体力又好,步子很快,白沐只能半小跑着跟上。日上三竿,人就更多了,有好几次白沐都差点儿找不到原本在人群中突出来来的白色束冠,白沐索性跑到孟谌楚身边,牵住了孟谌楚的衣袖。
原本周围小贩的叫卖声,顾客讨价还价的尖锐声音,没有被满足心愿的小孩儿哭闹声,吵的孟谌楚脑仁儿有点疼,他平常清静惯了。孟谌楚只能快步走,好早点拜托这种嘈杂,但是白沐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孟谌楚的注意力全然被拉着他衣袖的小手引去了。他任由白沐拉着,不由自主的放慢了步子。他有一种被依赖的感觉,同许多年前一样。孟谌楚脑子里出现一个模糊的小小的身影,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孟谌楚心中突然有了点淡淡的伤感。
白沐追孟谌楚,追得累,如今孟谌楚步子放慢了,倒是可以歇一歇,也懒得管孟谌楚脸上突如其来却又转瞬即逝的伤感。
两人一路走着,前面突然有官兵迎面骑马走来,来往百姓纷纷让道退立街道两旁。
白沐眼看着上官狄骑马向他们走了过来,立马拉着孟谌楚学着百姓的模样,低下头退立街道两旁。孟谌楚认出那是昨天城门口的那个小将军,在看见白沐心虚的小模样,猜测白沐和这个小将军应该是有什么关系,但孟谌楚绝不会询问白沐,他对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
上官狄却在白沐面前翻身下马了,白沐惊得一身冷汗,却不说话,还不知道上官狄有没有认出她,决不能提前暴露,要沉住气。白沐不停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边听见上官狄的靴子踏地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她的面前。
上官狄的黑色滚金靴就映入了白沐的眼帘。孟谌楚静静的等着看小狐狸怎么应对。
白沐刚想蒙混过关,一抬头,就听见上官狄一脸不耐烦的冲她和孟谌楚挥了挥手,没好气的说:“滚开。”
白沐懵了,仔细一看他手里有一张明黄色的布告,回头一看自己身后就是布告栏,瞬间了然。头一次没去计较上官狄的坏语气,欢欢喜喜的拉着孟谌楚离得远远的,却也没离多远,白沐倒要看看上官狄这大张旗鼓的到底是不是在找她。
上官狄贴好布告,召集百姓聚拢了来,指着布告大声说:“大家都好好看看,这画中女子可有人见过?若是有人见过,一定要告诉我们!画中女子是当今国师非常重要的人,前些时候来此地游玩迷了路,国师希望她早些回家。国师有令,若是有人寻到,并将消息第一时间告知官府,赏银五百金!”说完,上官狄便上了马,带着官兵离开了。
一听这消息,众人哗然,除了白沐和孟谌楚,所有人纷纷上前看布告中的脸,国色天香说不上,但也算的上绝色,尤其是右眼下的红色泪痣更是平添了妩媚,画中女子看上去还是个小姑娘,她长大了一定是个艳艳天下的女子。这般好认的人,如果有人见到了她,一定认得出来。所有人在猜测高高在上的国师与画中姑娘的关系,都猜画中女子一定是国师心尖尖上的人,否则怎找个游玩走失的人还出动了军队?
在场众人皆对五百金垂涎不已,几番猜测上位者的八卦之后,都打算回家召集自家老小好好留意,五百金可够一家几辈子吃穿不愁了!
易容了的白沐悄悄退出热闹的人群拉着孟谌楚离开了。
白沐拉着孟谌楚的衣袖茫然的跟着走,她此刻的心情非常不好。
国师,白沐确实认得,却不像众人猜测的那样。国师其实就是白沐的师父,白黎。白黎是东澧国最具非议的一代国师,当初上任,朝堂上所有人都质疑他,原因只有一个,他太年轻了。白黎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确实过于年轻。而没人敢当面质疑,所有质疑过白黎的人皆因为各种原因被国主发现了些肮脏事,或被罢职,或被处死。为官者,手上都不干净,自然都对白黎敬畏非常。而白黎在位这些年,手腕强硬,同时推行了许多休养民生的政策,使得东澧国日益壮大,近些年国主更是言听计从,没人敢也没人会质疑他。
白黎居于现在这种高位,这就是人精。原本白沐以为躲过了白黎而暗自窃喜,结果没想到白黎清楚的很白沐哪里。所谓的公告没什么意义,白黎清楚白沐会易容,寻常百姓哪里找得到她?大费周折,不过是想告诉白沐:玩够了,就早点回家。
孟谌楚注意到白沐的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从上官狄说出那句“画中女子是当今国师非常重要的人”的时候,他就注意到白沐拉着他的衣袖的手攥的紧紧的,再结合上官狄后面说的话,孟谌楚就明白了。他回忆起刚才周围人对白沐和国师关系的猜测,想到白沐有可能是别人落跑的小心上人,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
突然,路边冲出来一个小孩子不小心撞到了白沐,白沐心里有事没注意,一个趔趄就往前栽,孟谌楚眼疾手快,猛地捞住了白沐。
白沐慢慢找回平衡,一抬头,孟谌楚就看见白沐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像是夜空下的清澈的湖水涨了潮要溢出来似的。
孟谌楚有点儿慌,一开始他以为白沐哭是因为撞疼了,后来才反应过来白沐是因为那张布告。他实在害怕女孩子哭,他不会安慰人。
曾经同门有个小师妹,长得很可爱,有一日约他出来后告诉他,她喜欢他,孟谌楚就如实告诉她他不喜欢她,结果小师妹就哭了。孟谌楚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离小师妹远远的,毕竟小师妹眼不见,心不烦,看不见自己就不会伤心了。孟谌楚是这么理解的。
而此刻应该怎么办?孟谌楚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