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多了六千多年前的记忆,姜秋忽然觉得自己沧桑了不少。
过去在昆仑墟的日子真实且快乐,在那里,他们都没什么时间概念,也不觉得孤寂,他们互相陪伴彼此,互相照顾彼此,他们就是彼此最好的家人。
那真是一段纯洁而又充满欢愉的日子。
只是不知为什么,因为他做了什么,所有人都开始痛恨他,就连神明都抛弃了他。
“混得真惨哪……”姜秋仰天长叹。
“嘘……小点声儿!”白沐压低嗓音道,“不高兴你就麻溜出去,我师父好不容易睡着了……”
正说着,白沐怀里的巨兽爪子就抽抽似的动了动,她赶紧继续边抚摸着巨兽的毛边哄着让他乖乖睡觉。
没多时,巨兽重新开始打起了呼噜。
真像只大猫。
姜秋回想起以前的白泽来,沉着,持重,是所有兽中最得神明青睐的那个。
他永远温柔笑着,待人也总是客客气气,可他心思也是最为缜密,处事最为圆滑。
只要你在他面前有一个动作或是一个眼神,你的所有心情都无所遁形,然而他却戴着个面具,永远看不清面具底下是什么东西。
就因为这个,他从前最欣赏他,不为别的,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恕他直言,他从不记得有见过白泽这么一面,乖巧又稚气未脱的样子,而白沐好像就是他唯一的依靠。
姜秋脑子灵光一闪,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喂白沐……”
“嘘!!!”
话没出口就又被白沐打断了。
白沐无声的解开了姜秋脑门上的结印,然后小心翼翼的从巨兽怀里挪出来,一步一挪的,白沐到了房门口。
结果一回头发现姜秋还没跟上来。
“快走啊你还想就在这儿让阿凉再哭几个时辰是吧?”
姜秋一听“阿凉”,立马屁颠颠的站起来要跟着白沐走。
“诶等等,拿着你自己衣服,外面日头大着呢,你只是个灵魂,不是六千多年前能站在神明的那个大人了。”
“你!唉……我心甚塞,甚塞……”
书房门重新打开的时候,外头人早都等得急了,要知道白沐进去了足足一个时辰都没出来,若不是翎儿拦着,阿凉早都冲进去了。
如今一看见门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书房门口。
白沐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甚至表情还很轻松。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跟着白沐出来的,是一件飘着的衣服。
衣服底下一团蓝色的魂火烧得正旺。
那团魂火本来还在白沐身后飘着,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冲阿凉冲了过来,吓得阿凉直叫,拼命往翎儿后头躲。
木头怕火,再正常不过。
那团火明明灭灭的好像很有表演欲望,一直追着在阿凉后头跑,还几乎想凑上前去亲亲阿凉的脸,阿凉叫得那叫个惨绝人寰啊,四处寻求庇护找人保护。
然而在场人都能开阴阳眼,都知道怎么回事也都默契得没说,憋着笑的看阿凉出丑。
气氛一下就轻松起来。
白沐憋着坏笑,掂着脚走到孟谌楚面前。
孟谌楚伸手将她凌乱的碎发别到脑后:“怎么样?见着你师父了?”
白沐乐得露出了虎牙,用力点了点头,还说:“我和我师父说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
白沐突如其然的表白,使得孟谌楚忽的一下就红了脸,这可是在外头,边上这么多人在呢!
孟谌楚略显局促的转头去看边上人有没有注意到他们,小眼神瞟啊瞟,确认没人看着他。
“你……你也太大胆……女孩子家的能不能矜持些……”孟谌楚连耳朵根都红了,“这样露骨的话,应该男人先说的,知不知道?”
白沐甜甜一笑:“知道~”
省略了白黎就是白泽的部分,白沐草草将白黎的情况同管叔和窦姨交代清楚,然后命令下面人给这整个半边院子都布下结界,不允许任何人自由进出,入口处也派了人手看着。
经过这么一遭,白沐是再没心情陪孟谌楚出去玩了。
还有许多善后事要处理。
姜秋身体的事情,白沐交给了翎儿去想办法,阿凉非要跟着,然后一通胡闹瞎忙。
置办年货的事情,白沐依旧嘱咐要热热闹闹的办,新衣菜品什么的也有交代,总而言之就是热热闹闹的等着白黎痊愈。
而有关永夜党袭击阁内分舵的事,确实是为安插细作,人已经全部找出,至于下场,白沐不用想都知道会很惨,于是也就没多问。
沁朱阁分舵重新发展的事情,全部都交给武轩处理了,非有什么难以把握尺寸的,白沐也让武轩和管叔他们自己商量不用通知自己。
她毕竟也只是刚接手阁内,也非神人,尺寸这事也很难把握。
这几日,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唯独白沐,整日缠着孟谌楚教自己保命术法。
池塘边,只听“哐当”一声,白沐手上的剑第无数次掉进池塘。
然后小丑第无数次将剑扔回岸上。
孟谌楚第无数次摇头叹气。
还不能说她笨,她会生气。
“阿弥,你为什么非要学这个?”孟谌楚将剑捡起来递到白沐手上。
白沐重新摆好架势,一副学不好誓死不罢休的样子。
“我一定要学,遥想当初,我连小桂子靠近我都不知道,我好歹是个修灵之人,如此没用会让我很没面子的。”
孟谌楚无奈轻呼一口气,眼睁睁见着白沐举剑上挑,迅速移动,凌空而起,挑起跳下。
这么简单的动作,然而依旧失败。
这回是脚崴,白沐“哎呦”一声,整个人跟着剑一起跌进了池塘里,“嘭”地水花四溅,她还没来得及呼救就呛了水,一口接着一口,她除了挥舞着手臂拍打水花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了。
然而没多久,她就听见孟谌楚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别叫了,你压根没在水里……”
孟谌楚话一出口,白沐这才恍然发觉自己就坐在小丑的背上,而木剑就在自己身旁,她确实落了水,可还没等她沉小丑就将她顶上来了。
“……”
白沐摸了把脸上的水,觉得自己相当没面子。
小丑还不合时宜的发出两声欢快的叫声。
“……………”白沐有点想哭。
白沐叫得有些吓人,下人们都过来了,见着她安然无恙,都松了口气,赶紧拥着她下来去换干净衣服。
白沐本还想赌气,结果冷风一吹,她还是哆哆嗦嗦的跟着下人走了。
临走了还不忘和孟谌楚撒个娇卖个可怜,引得下人都不好意思的偷笑,于是孟谌楚又是一阵脸红。
眼瞅着白沐离开了他才松口气,最近这小妮子愈发喜欢调戏自己了,孟谌楚无语的想,然而每次都不由自主的脸红心跳,一点都控制不住,唉呀……
池塘边,于是剩下了孟谌楚和小丑。
因为白沐离开,小丑早早就沉入水底了,依靠着池塘表面那些枯荷叶遮着。
它不喜欢同人打交道,甚至连喂它吃喝的翎儿态度都不甚喜欢,所以若它见着他时同他打个亲切的招呼,这就已经是很好了。
所以小丑直接沉到水底,孟谌楚并不在意。
不过今日有话要同小丑说。
“我知道你听得懂,你上来,我有话问你。”
孟谌楚鲜少有同小丑独处的时候,有些话,趁着现在正好无事,干脆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没多久,小丑就浮起来了,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乖巧到孟谌楚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
“我知道你是什么,只不过,我很奇怪你为何对阿弥这般亲切,她与旁人,有什么不同的吗?”
小丑点头,满是利齿的嘴咧得巨大,好像是在笑,不过看起来很瘆人就是了。
“那是什么呢?你能告诉我吗?或者说,我能不能知道?”
结果小丑摇摇头,大嘴立刻就瘪了下去,还翻上来了自己的肚皮,一副不屑的样子。
孟谌楚无可奈何,再问,小丑就懒得听又沉回水里了。
没多时,白沐就回来了。
换了身干爽的衣服,明黄色的,配合她蹦蹦跳跳的样子,很是俏丽。
白沐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嘿嘿,好不好看?”
孟谌楚的眼神柔得都能滴出水来:“好看好看,你最好看。”
白沐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的转圈让孟谌楚夸她好看。
后头的下人早都识趣的走开了。
“所以,还练吗?”孟谌楚好整以暇看着白沐。
白沐抿嘴不好意思一笑,但却不说话。
孟谌楚无奈:“好,我求你不练了还不成?”
白沐打了个干脆的响指:“好!那就不练了,这种武力果然还是不适合我走,你陪我去库房找两件趁手灵器!”
“我?”库房这种尽是家财的地方,他一个外人怎么好进去?若是遗失什么,他也不好脱关系啊。“阿弥,还是等翎儿回来陪你吧。”
白沐嘴一瘪,眼看着就要梨花带雨落泪了。
虽然是假哭,可孟谌楚这心里实在受不了。
“不是,阿弥你要不先等等别去库房,我还有事要同你说,得了把眼泪收一收,好好好好好别哭啊,若我事情说完了翎儿还没回来,我就陪你去,如何?”
白沐勉强点头,大佬一样往躺椅上一躺:“什么事儿?”
“是有关沁朱阁的事。是这样,之前我查到沁朱阁的时候,师父知晓这件事情,所以,我就也和师父说了永夜党的事,师父说愿举全派上下之力铲除永夜党,所以想与沁朱阁联手。”
白沐听了直皱眉:“我师父的事你也告诉你师父了?”
一见白沐皱眉孟谌楚就慌了,立马蹲下看着白沐,摸着她的脑袋给她顺毛:“没没没,不过窥天镜这事,我是必须要给师父一个交代的。”
白沐撇撇嘴,勉强同意这说法,但联手这事,真不是她说了算。
“秦云派和沁朱阁联手这事,我说了也不做数,我要去问问师父。”
“师父说了,只要你们提供线索,我们自可以去将东西追回来,只不过东西追回来了要交由我秦云派保管。”
白沐听了这话,似笑非笑看着孟谌楚:“秦云派保管?”
“就算是为私目的更多些,可终究也不能落入永夜党之手。况且,窥天镜若被人知道落在你们手里,也难免不会有名门正派假托正义的名义与你们为敌。所以放秦云派,最为合适。”
白沐捏着孟谌楚的脸,勉为其难认同孟谌楚的话。
“可是我怕师父不同意。”白沐捏得上了瘾,还伸手去戳孟谌楚的梨涡。
孟谌楚只得边抓住白沐的手让她边乱动,边问:“怎么说?”
白沐耸肩:“你我是最放心的,可我怕你的师父打百鬼梦的注意,就现在看来,百鬼梦在我师父手里三百来年,他肯定不愿交出来,若你的师父师叔们非要抢,那可怎么办?”
“可,百鬼梦的事,虽然我还未和师父讲明,但张韵知晓,估计师父师叔们也迟早会知道的……”孟谌楚皱眉,这下就难办了。
白沐侧过身子,一下又一下的将孟谌楚紧皱的眉头抚平:“既然这样,那就不管这些,师父们都自有定夺,你别忧心。”
白沐都转头来哄着他了,孟谌楚心里暖和得不得了,嘴角上扬,给白沐一个让她放心的微笑。
“哦对,那我们那天在那个市场得到的那份《洪荒志》残卷是不是就没用了?篦甲衣的事情师父都同我说过了,说是集齐四大神器就能拥有神的力量成为新神。”
“我也不知道,但现在说没用应该为时尚早,那份残卷的内容我仔细看了一下,虽还是认不太出来,但它并不是关于神器部分,我寄给了张韵,让他帮我好好看看。”
看着白沐似懂非懂的点头,孟谌楚不由得有点心虚。
有件事他没和白沐说。
他看出了那份残卷中有几个字,“轮回千转”。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他却忽然想起之前梦见过的朱雀,想起那份警告。
“正所谓造化弄人,一切因汝生而生,也皆因汝逝而逝,此尽皆天命。或有变数,但吾却无法明透,只能望汝能参悟,逆转这场神明的赌局。”
一字一句,皆如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