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都是些药农,作为事不关己的外姓人,乐得看些雇主家的八卦事,而那些守卫们,只要莫家照样给钱,谁主事并不重要。而真正的莫家人,此时,却因为莫小约的那几句话闹得不可开交。
莫老太爷也就是莫东住所的大厅内,站满了莫家好几辈人,甚至有几个大房四房分支的庶子,因为没地方站了,只能站在院子里。
大厅的主位上坐着面带虚弱倦怠的老太爷,边上站着谷主莫帮鑫,大厅正当中,莫小约颓唐的跪着。
其他站着的,或紧张,或兴奋,或慌乱,或平静,又或者幸灾乐祸,何种心情,取决于能从中得到多少利益。
今日若不是莫小约,老一辈人都不会提起谷主人选一事,一是因为医术确实不如二房的三代人,莫帮鑫、莫如海、莫小言都是这三辈人中的医术最为精湛和肯吃苦的;二则是因为莫老太爷的偏爱,作为老祖宗,是拥有很大的决定权的。
而年轻一辈人更是不会提谷主人选的事了,当年的莫桑梓一事,实在鲜少人知道。直接被用作药人的莫家人,她是第一个,这个下场太惨了些,也太过冷血残酷,被当成禁言也不奇怪。
然而,莫小约将这一切都揭开在了阳光下,连带着其中的延续的几十年的暗里权谋和血腥。
此刻的莫小约十分后悔自己听信了白沐这个妖女蛊惑自己的言论,一时口快心急,竟然在祭天大典这样的场合说出这么许多长辈都不敢说出的话。
昨日,莫小约悠悠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张精致的俏脸蛋,她眨巴着灵动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
或许是魂被她右眼边的那颗红色泪痣给勾了去,莫小约不仅没有警惕她,还听信了她的话。
她告诉自己过去的事,连带着愤慨万分的惋惜,自己居然也真的被这种情绪所感染,还满口答应会在今天这个祭天大典这个重要场合,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见证之下,说出这些陈年旧事,动摇莫家二房“世袭”谷主位的根基。
现在倒好,弄了个骑虎难下呢地步。
“哎呀,真是昏了头了……”莫小约追悔莫及的喃喃道。
“莫小约,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莫帮鑫凝眉问道。
莫小约慌乱回答:“啊?没什么。没有,没有……”
“你可知错?”
“我……”莫小约很想说自己知错了,然后好好追究那个女子究竟是谁,只是自己的爹在身后踢他的脚,“不知何错之有。”
莫小约无奈,硬着头皮,死不认错。他知道莫如山一直都很想压过莫如海,这是他们三房与生俱来的任务,那就是,要抓住一切机会不让二房痛快。
“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随性搅乱祭天大典,不忠;随意置喙长辈,不孝;嫉恨自己的堂兄弟,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举,竟然不知错吗?”
莫小约被说得哑口无言,一时间无法辩驳,低下了头,跪伏在地。
这时,莫帮铭居然站出来说话了。
“我家小约所说,句句属实,也是在座所有人心里的感受,只是小约心直口快说了出来,有怎么能被称作不忠不孝不义之举?依我看,兄长你如此说,才是欲盖弥彰吧?!”
莫帮铭的话直指谷主莫帮鑫,旁边人都纷纷小声议论起来,讨论声越来越大,甚至是有些嘈杂了,吵的人心烦。
“好了!安静!”莫帮鑫见局势有些压不住了,拿出自己的谷主身份镇压全场,一时间,众人确实安静了下来。
“贤弟,你说我欲盖弥彰,那你倒是说说,我想要掩盖的究竟是什么?”莫帮鑫冷笑着看着莫帮铭,他笃定莫帮铭不敢说出来。
谁知莫帮铭不接他的招,只讽刺一笑,环视众人一圈后冷笑道:“掩盖什么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莫不是因还嫌闹得不够难看,非要我再说一遍?”
莫帮鑫怒指莫帮铭:“你!”
莫帮铭不在乎莫帮鑫的愤怒,甚至因为激起了莫帮鑫的愤怒而有些得意起来。
“够了!”
老太爷终于看不下去开口了。这一开口,脸色更差,如同死灰,他若是再不开口阻止,怕是莫家要被斗个分家分地的地步。
终于,莫帮鑫和莫帮铭都重新闭上了嘴,不再言语。哪怕抛开谷主身份,两位当家人的争吵也是任何人都插不进嘴的,只有莫老太爷。
一脸倦色的老太爷早在出言阻止争吵之前,就将莫家一众人等的表情神色尽收眼底。愤愤不平的莫如海,暗中偷笑的莫如山,惶惶不安的莫小约,还有乐得看戏的众人,当然其中还有一个面色平静如水的莫小言。
三房的分寸必争实属平常,二房的不甘心也好理解,其他人的无所谓也在情理之中,可为什么,莫小言却平静至斯呢?
莫东的眼睛在莫小言的身上开回转悠,待所有人开始找他的目光所及的时候,他闭上了眼,开口说话了,声音喑哑,像干涸再也冒不出水的泉。
“我本就年事已高,如今,怕是离死不远了。我莫东为莫家大业操劳了一辈子,如今,实在不愿看你们彼此相争导致我莫氏式微。经过我的深思熟虑,这次,我们就通过投票选举谷主人选,如何?”
“投票?!”莫如海不禁反问。
“对,投票,咳咳,就明日,今日夜已深,大家且各自回去好好想想要投给谁,至于备选人选和具体流程……老夫老了,这些就交给谷主了。”
言罢,莫东艰难的拄着拐杖起身,莫帮鑫想扶,谁知莫东不肯,甩开手就颤巍巍的走向了内间。
莫帮鑫沉思片刻,清了清嗓子,说道:“备选人选,莫如海和莫如山,具体投票流程明日再安排,今日,请各位务必想出一个最适合的谷主人选,毕竟谷主肩上的担子很重,非一般人可以承受,也非一般人可以胜任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