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啊?”白沐接嘴问道。
“同你又有什么关系?”梦歌又恢复了高冷的姿态。
白沐面带微笑着盘算,怎样踢倒装着犀角香的香炉比较帅气呢?梦歌见白沐总盯着香炉看,情急之下把香炉抱在自己怀里,警惕的看着白沐。
白沐扭头龇牙咧嘴的对孟谌楚说:“都怪你多管闲事,早早弄死她不就好了?省得现在还被当成驴肝肺。”孟谌楚已经习惯白沐这样说话,懒得同她置气,索性不理会白沐,只问梦歌:“你为何待在城主身边?”梦歌同样对孟谌楚也很警惕,毕竟是刺过自己三剑的人,而且那三剑都摆明了是要自己性命,而现在这没来由的善意究竟是想图谋什么?面对孟谌楚的问题,梦歌不说话。
孟谌楚见梦歌不言语,沉思片刻开口道:“对不起。”
梦歌一听这话,微微愣怔,再看边上的的白沐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正对孟谌楚翻着白眼…,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她应该怎么办?
孟谌楚继续说道:“我以为你吸食城主的精气从而延长自己寿数,没想到你非但什么也没做,还因此被我伤了,我很抱歉。”
听明白了孟谌楚的话,梦歌更是不知所措,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见了妖居然还向妖道歉,不禁问出口:“你究竟是什么人?”
暗搓搓爬上床的白沐边盖好被子边替孟谌楚回答:“就是个大慈大悲的道士。”
孟谌楚无视白沐话里的嘲讽,对梦歌自报家门:“秦云孟谌楚。”
梦歌知道了孟谌楚的身份,同时也听懂了白沐对孟谌楚的揶揄,清楚为什么孟谌楚没杀她,可是现如今……
“对啊,倒不如杀了我……”梦歌苦笑着呢喃。
“我会帮你。”孟谌楚不知道梦歌为什么会留在城主身边,不知道梦歌想做什么事情,甚至不知道梦歌什么来历什么底细。孟谌楚之所以想帮助她,就是因为他白日里让白沐好好看过那枚犀角香,白沐说香上残留的,不是浓烈的求生欲,而是一份执念。孟谌楚想在犀角香燃尽之前帮梦歌了却这份执念,这是他对于刺了梦歌三剑的补偿。
梦歌听到孟谌楚的话,非但不感激反而怒极:“你?帮我?哼!如果不是你们多管闲事,我此时定和李郎在一起,要不是你们,我也不会被李郎见到我那样丑陋的样子!都怪你们!”最后一句已经歇斯底里,吼的她自己眼眶通红,却没有泪。魅这般的连妖也算不上的东西,哪里会有眼泪呢?
孟谌楚不说话,他知道梦歌没说错,他听了这话更是内疚,全然忘记是白沐拉着他要他去降妖了。
梦歌累了,坐在桌前,用手枕着头趴在桌上,闭着眼睛,不知是对孟谌楚还是对自己,她说:“我爱他。”
孟谌楚不懂这些情爱,他最怕梦歌的执念是爱上了一个人。因为爱,最让人无能为力,更何况是一个妖爱上了人,妖人本就殊途,除了放手,什么也做不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孟谌楚什么也帮不了她,只能看着她因为犀角香燃尽而烟消云散,入不了轮回,解不了遗憾。谁知都快入睡的白沐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她问:“他,是李耀宗?”
梦歌睁开眼睛,看向白沐,发现白沐如黑曜石般的眼睛也正看着她,如同没有波澜的大海一般沉静。在这样的目光下,梦歌知道白沐猜到了什么,嘴一张一合却没发出声音,许久之后,凄惨一笑,重新闭上眼睛,说了句:“他,必须是他。”
白沐看着苦苦挣扎深陷其中的梦歌,翻了个身,没多久,就睡着了。白沐确实冷漠,她无法理解梦歌的行为,就像她同样无法理解爱情一样,既然无法插手,那就索性不管,留给孟谌楚好了。
但是孟谌楚也管不了。
就在孟谌楚打算劝梦歌放手的时候,梦歌突然坐起,望着远处的月亮和月下斑驳的树影,对孟谌楚说:“你可知道什么是‘镜花水月’?”
孟谌楚不说话,只是坐到床边替白沐掖了掖被角,然后坐在桌前,等待梦歌讲接下来的故事。直面过去,也是放下过去的重要一步。
梦歌接着说:“我不是镜灵,我存在于昆仑虚的九天之境。”
孟谌楚心中疑惑,昆仑虚不是在六千多年前就沉入九幽海中吗?而她如果不是镜灵,又如何能以镜为媒做出结界来呢?
梦歌深深地陷入自己的回忆里无暇再顾其他。她说:“那日,月华高照在望不到边际的九天之境上,他站在与天空接壤的水面,眉眼里尽是温柔,他是一望无际的白中唯一的颜色。因为他,我诞生了。很久很久了,七千多年了吧。”
孟谌楚更惊讶,没想到梦歌居然真的诞生于神境,那么“他”,是神吗?
梦歌回忆起那个站立于九天之境的男人,神色缱绻,她诞生的那日,他清冷的嗓音回荡在九天之境:“镜花水月,寻梦高歌。你因我而生,我赐你‘梦歌’之名,如今,你可愿意跟着我?”梦歌看着他好看的脸,愣怔的点头。从此她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他们彼此依偎,行遍九荒。梦歌一直在他身边待了一千多年,陪他喜悦,陪他失望,陪他生气,陪他打架。他看起来高不可攀,实际上像一个孩子,他也会烦恼,会悲伤,会感叹活的时间太长。他的喜怒哀乐梦歌都看在眼里,她也无比庆幸能留在他的身边,可以一直这样看着他,触摸到他,与他并肩作战。但是她不敢说出来。她清楚他的脾气就像知道他的手掌有几条纹路一样,所以她知道,如果自己的爱被他知晓,依照他绝情冷性的性格,一定会被他决绝的抛弃,她知道他就是因为他的主人优柔寡断才那样厌烦他的主人。所以她只能默默的,一直站在他的身后,但是这样也很好,起码他一直是她一个人的。她希望可以再有一个一千年,然后还可以有一个一千年。
只是,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