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男子见孟谌楚轻轻松松的接住自己的绝招,倍感受辱,遂更加重了施加在雷球上的力量,闪耀着夺目光芒的雷球变得更加巨大,里面的雷电舞动得更加凶猛,仿佛要把孟谌楚整个吞噬一般。
而孟谌楚也只是又伸出了一只手,神情依旧淡然,仿若眼前喧嚣着的雷电只不过是会发光的大球。
不仅阿娥看得目瞪口呆,就连玄衣男子本尊都有些不敢相信。
“你……究竟是什么人?”玄衣男子一边一点点施加作用在雷球上的妖力,一边道。
孟谌楚不回答,只是从他的身体中氤出像水蒸气中的淡金色烟雾,这样的气体渐渐具象,聚集成一层微光覆盖在他的双手上,来承载威力越来越大的雷球。
阿娥在孟谌楚身后,她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汹涌澎湃的力量,而这些力量全部都汇集到了他的双手,以此来抵抗雷球的攻击。
如此直面对抗玄衣男子的雷球,孟谌楚已经是在消耗自己的灵力为防御来强撑了,然而他表面看上去却淡定如常,就像眼前呼啸的雷电巨兽只是个和阿娥一般的小兔。
玄衣男子心中觉得奇怪,他一边持续加大灵力给雷球的加持,一边奇怪想着,眼前这对手看起来很有实力,可他没见过有实力的人会如此硬抗别人的大招,一般不都是会躲开吗?如果躲不掉,那又为什么能撑着自己的大招这么久呢?
虽然想不通为什么,但不论如何,一定要取了这人的性命,否则自己必将颜面无存。
玄衣男子把心一横,干脆速战速决,他一下聚集自己绝大数灵力施加在雷球上,发出惊天一声怒吼,一时间震得地动山摇。
讹兽躲在孟谌楚身后都被这一声震得几乎肝胆俱裂,不停得口吐鲜血,她费力的抬起眼皮去看孟谌楚,就看见极为惊人的一幕。
原本阿娥以为孟谌楚会撑不住了,然后他们两个人就会命丧于此,但她没想到,只一个转瞬之间,孟谌楚的手掌在已经变得两人多高的光球来回一抹,然后略施巧劲朝边上一推,那个巨大无比的雷球就被推开撞向了旁边的山峰。
只听“轰——”一声巨响,整座山头都被移为了平地,甚至都能看见这座大山后头高山上的乾真寺。
玄衣男子目瞪口呆,但就在这时,他身边的源河上也发出了一声巨响。
这回,是整个法阵碎裂的声音。
孟谌楚和玄衣男子对阵只是策略,目的是逼迫玄衣男子抽回施加在法阵上的力量,这样就能让早就悬在法阵上空等待的吟风剑伺机而动,破坏法阵。
一时间,源河正中的漩涡慢慢消失不见,它又开始缓慢的流淌,而烟城下了一天的大雨慢慢停歇,整个烟城的子民依旧安然入睡。了空在睡梦中羞涩的和阿娥说话,法明梦见崇光昔日讲颂佛法的模样。一切事物,都在他们发现出现变故之前回到了正轨,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人恐慌,这是最好的结果。
“不……不不不!!”
玄衣男子趴在源河旁想要伸手挽留住自己的法阵,可是除了零星几点亮点,什么都没再剩下,他懊悔万分地看着眼前自己千辛万苦努力的结果被毁于一旦,在万籁俱寂的夜晚,他的嘶声裂肺显得格外突兀。
“汝……汝怎么能?!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玄衣男子愤怒的暴起,他的面目身体忽然之间开始发生变化,他慢慢显出兽状,并且浑身上下浮现出青黑色的鳞片,他的脸渐渐变成牛脸,却没角,他的背高高隆起,撕裂衣服露出肌肤,青黑色的鳞片未覆盖细密之前露出里面一片日月之光。
然而,他的变身到这里戛然而止了。
因为玄衣男子忽然听见“铛——”的一声,紧接着脖子处就传来痛感,他想怒吼,但此刻自己浑身上下唯一没有坚硬鳞片覆盖的地方上放了一把剑,他只能重新变回人形,没了上衣。
也不知孟谌楚是何时来到自己身后的,总也猜不到对手一丝一毫底细,玄衣男子心中窝着火,道:“汝究竟意欲何为?”
孟谌楚还有空档抱着讹兽,他的吟风剑架在玄衣男子脖子上,面无表情道:“我不说第四遍。”
玄衣男子没听懂孟谌楚什么意思,满脸茫然之后又觉得自己被孟谌楚戏弄了。
刚要发火,就听阿娥好心提醒道:“大人啊,这人类是问你,一,为什么要拿舍利子?二,你那个法阵有什么用处?三,将舍利子交还出来就好了。”
玄衣男子从鼻子里冲着一口气,道:“哼!做梦!”
孟谌楚眉头一皱,一边握着吟风剑轻轻的在玄衣男子的脖颈上摩梭,一边耐心在一旁等着。
玄衣男子颇有宁死不屈的打算,忍着剧痛愣是一句话也不肯再说。
讹兽本性实是良善,所以作为一只爱好和平的讹兽,阿娥有点看不下去了,道:“别别别,我来回答,我来我来。”
孟谌楚皱眉:“你知道你为什么刚才不说?”
阿娥理所当然:“你又没问。”
孟谌楚:“……说。”
玄衣男子愤怒的冲阿娥吼道:“叛徒!本座尊汝护汝,汝竟事事出卖!”
阿娥的小爪子摸着自己光滑柔亮的长耳朵,道:“大人,阿娥可是在救你的命……”
“呸!本座不需要!”
阿娥懒得理会这个,对孟谌楚道:“这源河下有个封印,封印着一个怪物,是崇光大师的师父封印的,大人是想要将封印解开,将那怪物放出来。舍利子是用来解开封印的引子,法阵是利用源河水在整个烟城形成一个结界,届时怪物被放出来,沉浸在无边无际美梦中毫无察觉的人类,就是怪物最可口的食物。现如今法阵被你破坏,舍利子应该没派上用场,许是还在大人身上,你可以近身搜搜。”
孟谌楚淡淡道:“实话?”
阿娥无奈:“实话。”
然后孟谌楚看向玄衣男子。
玄衣男子预感不好,目眦俱裂道:“人类,若是汝敢近身,本座定饶不了你!!”
孟谌楚微微眯了眼睛。
半柱香后,玄衣男子的身上藏着的舍利子就被孟谌楚搜了出来。
玄衣男子从未感到如此侮辱的时刻,他扯着大嗓门怒道:“汝完了!本座主上定会将你碎尸……”
话没说完,玄衣男子就不知被孟谌楚施了什么术法,说不出话来,光嘴动,出不了声。
阿娥就看见玄衣男子嘴型是“小人、小人”的,可却发不出声音,脸红脖子粗,还因此被吟风剑划开的伤口处渗出越来越多的血珠。
阿娥惋惜的“啧啧”两声,她的这位大人平常就是嗓门大,忒大,如今没了声,指不定心里怎么憋屈呢!着实可怜哪……
孟谌楚探究的看着满脸通红的玄衣男子,道:“你背后还有谁?”
玄衣男子从鼻子里重重出一口气,把头用力扭到一边,孟谌楚眼疾手快将手上剑错开他的脖子,否则玄衣男子定然血溅当场而后身亡。
阿娥:“……”她真不知道自己从前是为什么那么害怕这位大人。
孟谌楚目光看向阿娥。
阿娥慌张道:“这回我真不知道。”
“实话?”
“实话啦!”
孟谌楚又问道:“你不在东海的流波山上待着,怎么来了南境?”
阿娥眯眼,笑道:“切,原来是只夔啊!”
孟谌楚一说东海的流光山,她就完全知道这位大人是什么妖怪了,声如雷,能御雷电风雨,又头如牛,仓身而无角,这就是夔了。
不过夔对于阿娥来说也是很厉害的大妖怪了,夔大人几千年的修为,比她这几百年吃素的兔子实在高出太多,只是如今有靠山在她才会如此嚣张。
夔怒目圆瞪阿娥,说不来话,只能狠狠瞪着她。
孟谌楚皱眉看着夔和讹兽两只彼此怒瞪,他不知道怎么处置夔。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人碰上恶兽,以前都有他师父虚云尊者在身边指导,如今他一人,倒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做了。
但这夔空负上天好生之德,赐予其肉身日月同天之光,却行如此恶事,企图放出被封印妖怪,甚至要将整个烟城人作为献祭品,如此恶兽,绝,不能留。
不知为何行将踏错,孟谌楚不由得为之悲悯,道:“你还有什么话说。”言罢,解开了下在夔身上的术法。
夔立刻就能出声了,他对于自己的下场心知肚明,也不再做无谓反抗,仰天长笑,怆然道:“主上,若有来生,夔定还会誓死效忠于你!”
言罢,转头主动将脖子在孟谌楚剑上一抹,一瞬间血花四溅,孟谌楚保护了一天的白衣,终究还是被溅了血。
阿娥暗叹幸运,若不是她缩得快,或许都要溅在她的身上了。
夔身已死,身体渐渐变成一只夔,状如牛,苍身而无角,独足,死去使他的鳞片不再具有光彩,细密鳞片下的血肉也变得灰暗,上天收回了对他的恩赐。
孟谌楚曾见过一次夔,那是同虚云一起游历至东海,在海面上看见了跃出水面的夔。
那是怎样一个壮丽的景象啊!
在无尽灿烂的霞光中,一只夔从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跃而起,浑身青黑色的鳞片张开,露出里面拥有灿烂晃眼日月光芒的血肉,在即将落下的橘红日头下,那就是光明,刚烈的,柔和的,都集于一兽的身上。
它跃出水面,头顶云层惊现一道响雷,它再入水面,头顶云中又开始落下雪花,雪花落在它青黑的鳞片上,成了最适合它的完美点缀。
如今这只就这么死了。
孟谌楚低头问阿娥:“你去哪里?”
阿娥立刻从孟谌楚怀里蹦出来,变回人形,这回是一身粉嫩的望仙裙,她浅笑盈盈的看着孟谌楚,拉着孟谌楚的手臂撒娇道:“公子啊~你就带着奴家一起吧~”
孟谌楚被腻得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女人撒娇如此腻人,是因为以前对象是白沐吗?不过也是,白沐撒娇可比阿娥讨喜不知道多少倍。
他默默抽回阿娥拉着自己的那只手,面无表情道:“好好说话。”
许是孟谌楚表情太冷酷了,阿娥悻悻的吐了吐舌头,委屈道:“我就想跟着你……”
孟谌楚问:“那你知道夔背后的人是谁吗?”
“嗯……不知道。”
“一点都不知道?”
阿娥好好回想了一下自己跟在夔大人后面的点点滴滴,无果,然后又仔细回忆了自己自出生起的前半生,依旧未果,她猛烈摇头,道:“完全不清楚。”
孟谌楚深深看了她一眼,:“就此别过。”然后就快步走了,再没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阿娥死皮赖脸的追上去,跟在孟谌楚后头道:“你别扔下我啊大哥,我什么都能做的,我……”
她话没说完就噤了声。
孟谌楚停了脚步,回头十分严肃对阿娥道:“一,不许叫我大哥;二,我养猫了。”
言罢,孟谌楚直接御剑飞起来,再不管下面阿娥的大呼小叫。
其实应该不止一只猫,还有一条鱼,孟谌楚想着,他临走时还抓了条小丑鱼送给白沐,他忘记查那只鱼是什么精怪了,那鱼看起来很小,也很喜欢白沐,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如此一想,孟谌楚想听白沐说话了,或者他说给白沐听,昨日夜间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到现在,又好像没有话要说了,这种心情真奇怪,莫非这也是喜欢的一种表现形式?
不对不对,了空说了,不能随便说喜欢,那么就只能说是有好感,可是有好感是什么样子的,了空也没说个所以然来。
孟谌楚隐隐感觉,了空这个小和尚有点不靠谱。
孟谌楚看了看天空,今日没有月亮。
今日是朔月,这不是巧合,想必这就是一个多月前偷的舍利子却偏偏非要今日来解开封印,等的就是朔月时佛法阳刚之气最为薄弱的时候。
但此刻孟谌楚没有想这个,他想着,此刻,白沐肯定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