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冷静一下。”徐医生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打扮沉稳大方，没有丝毫多余的装饰，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护士过来给苏瑶倒了一杯水，徐医生看她稍微稳定下来了，这才带着她去了ICU探视玻璃窗户前面。
“你母亲今天下午的时候突然大出血，刚刚经过抢救已经暂时稳定下来了。”徐医生想起医院里的一些传言，据说这个家属是在外面给人做小三，人家包养她的时候可大方了，什么专家都跟不要钱似的管78号房的病人。
至于什么医疗器械和药物，那更是不用说，直接上的全球范围内最好的。
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专家全撤走了，其他人怕得罪什么人，最后只有徐医生愿意接管。
这也就造成了现在这个场面。
“医生，谢谢你。”苏瑶感激地道了一声，旋即询问， “之前那些专家……”
她眼里带着希冀，徐医生摇头，“他们都不同意。”
“我知道了……”
苏瑶一下失落下来，从专家都被撤走的时候，她或许就该明白。
“费用清单你记得去前台开，这次把费用一次性缴清吧，最好还是能多存一点进去，接下来可能还有好几台手术。”
徐医生简明扼要说明了情况，“病人现在不能探视，你得稍微晚一点再过来。今天是我们巡房的护士发现情况才抢救的，下次可能就没这么凑巧了，你最好还是亲自过来陪护。”
是了，自从专家撤走的时候，蒋严生安排的护工也跟着撤走了。
可是……那时候缴费并没有断啊！
现在为什么又完全断掉了？
苏瑶表情染上了一层悲伤。
她不知道的是，当时蒋严生安排人撤走，但是账户上早就存了一些钱款，他也就没有计较，当做送给苏瑶的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苏瑶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表情苦涩。
她失魂落魄地从这里离开，像是幽魂一样走到了缴费窗口，看着一排长长的清单从机器里打印出来，那薄薄的纸张就像是生活不可承受的重量，将她轻松地压垮。
这么多年跟着蒋严生，她其实捞了不少钱。
卡里的余额至少还有百万，苏瑶心中一跳，将自己的卡递过去。
滴一声，护士递过来缴费单，“六十六万的费用已经缴清，请问还要往里面存钱吗？”
“六十六万？”
苏瑶一愣，那她现在还剩下多少？
此刻的她已经全然忘了自己前阵子为了虚荣装逼，花了十几万买了一个包的事儿，她只是重复着说到了：“怎么这么贵。”
“这是清单，你可以核对。”
护士仿佛已经见惯了这种被质疑的场景，只是继续问，“需要存入吗？”
“存……”
苏瑶的声音仿佛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存十万进去。”
“好的。”
轻松操作完毕，滴一声过后，卡里的钱就换了个地儿。
苏瑶拿着那张卡，却感觉很重。
脑袋也跟着有些头晕眼花，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蒋严生。
之前在他身边的时候，她从来不用去想这些， 蒋严生都会帮她安排好。
她打开手机，蒋严生的联系方式依然在最上面， 置顶，但是她已经被拉黑了。
至于下面一排的专家，几个月之前，他们还求着对她嘘寒问暖，各种询问能不能从她这里和蒋严生搭上线。
现在？
没有人理她。
她发过去的消息都像是石沉大海，没有人愿意帮她。
哪怕只是问问母亲的病情，也只有一两个专家会回复一些看法，但是更多的当然没有了。
毕竟他们的时间也是时间，甚至更宝贵，每天在微信上找他们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
苏瑶想不明白。
她守在母亲的身边，等着ICU照看在她生命特征平稳了之后，转入了普通病房。
终于可以见到母亲，苏瑶坐在她身边，安静地等待着她醒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面的日头西斜，床上的人有了动静，苏瑶一睁眼，就看见比起之前更加苍老疲惫的母亲。
何思温柔看着苏瑶，“瑶瑶，辛苦你了。”
“妈，你要喝点水吗？”苏瑶端起一杯温水，递了过来。
她扶着何思喝了一点，何思这才看着她，半晌开口：“护工怎么都走了？你和他，闹矛盾了是不是？”
“妈，你别管。”
从刚才开始苏瑶就在想这些事情，她更不愿意让何思担心，只含糊道，“你放心，护工我会在请的，是我最近这段时间太忙了没顾得上。”
“瑶瑶，你回答妈妈，你和他之间出事了？”
何思是何等敏感，几下就看出来了苏瑶现在的心事重重。
她眼圈泛着红，“瑶瑶，那个男孩子是不是看妈妈病太久，太费钱，不愿意和你交往了？”
是的，当时苏瑶告诉何思，他们是在谈恋爱。
苏瑶手心一紧，但仍然勉强地笑笑，摇头，“怎么可能呢，他不是那样的人。”
何思心下了然，潸然泪下，“瑶瑶，是妈妈对不起你，没有给你一个很好的家庭，现在还要让你来照顾我。”
“瑶瑶，对不起，妈妈拖累你了，要是我死了就好了……”
是啊——
这个念头在苏瑶的心底疯涨，是的，就是她母亲识人不清，嫁了一个酒鬼，把曾经的小康家庭作践成现在这个样子，逼得她去卖身，现在还依然成为她的拖累！
死了吧，都死了，这样她想做什么都没关系，没人会知道她曾经有过那样的家庭！
“瑶瑶？”何思突然发现苏瑶像是被梦魇了，一下一动不动的，眼神空洞得可怕。
苏瑶猛然回神，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
她怎么能有那么卑劣的想法？
这是她的亲生母亲，再怎么也是抚养她长大到现在，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心中生出一丝愧疚，握紧了何思的手，“妈，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好你的，你别担心，我手里还有点钱。”
柔声的安慰中，她没有看见，何思眼中闪烁的不舍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