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柯北祯的身手，即便是开始没防备，也不至于如此轻易被敖念得手。
然而，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躲开。
他就这样任由她将面具摘下，脑后束起的长发随之散了下来，披散在肩背上。
月光下，原本被面具所遮盖的地方显露出来，数道极深的刀伤杂乱无章，遍布整个右脸颊，看上去极为可怖。
对比左边的俊美出尘的半张脸，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这伤口就像是故意要将他的脸划坏，让人分辨不出一样。
半面神君半面魔。
敖念眼底闪过一抹惋惜，难得有这样好看又对她胃口的脸，就这么给毁了，倒真是可惜。
“看够了吗？”柯北祯表情淡淡的，拿回她手上的面具重新带上。
她若有所思道：“是小时候本宫救你时候，你脸上留下的伤疤？”
记忆资料里，当时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右脸应该是刚被人毁掉，刀口新鲜，血液直流。
“嗯。”柯北祯似乎并不想提起这些事情，“臣先告退了。”
说着，也不等她反应，他转身便要离开。
敖念也不拦着，只微微一笑，缓缓开口叫出了一个尘封多年的名字。
“姬决笙。”
柯北祯的脚步应声顿住，过了很久才缓慢的回过神，神情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真切。
面对陡然僵住的气氛，敖念眨眨眼，又添了一句：“关于这位早逝的大皇子，不知道柯将军可了解？”
柯北祯看了她许久，才缓缓摇头，声音冷淡：“皇后娘娘恕罪，臣并不了解。”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呢。”
嘴里说着可惜，敖念的表情却还是笑吟吟的，还抬手冲他挥了挥：“快回去吧，本宫今天玩得很高兴，以前的事情就既往不咎了。”
说着，她脚步轻快的朝凤栖宫走去。
*
宫里近日忽然间发生了一件不太吉利的事情——西翠宫的一位贵人难产懵了。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
按道理，这种为了给皇家诞下子嗣而香消玉殒的妃嫔，晋了位份，葬礼办的风光些也就是了。
然而，问题就在于遗留下来的这个孩子是个男婴，也是姬决明膝下的第一个皇子。
按理说应该是件高兴事，只可惜这个孩子却是个天生的残疾。
右腿比左腿要短一些，以后必然不良于行。
敖念告诉姬决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正在批阅奏折，闻言手里的笔也只是停顿片刻：“嗯，朕知道了。”
对于他这样冷淡的反应，倒也在敖念意料之中。
身为皇帝，长子居然是个天生跛足，不仅打碎了他的期待，更是让他感到丢脸至极。
姬决明本来就个自尊心比天高的人，对于生下这样的子嗣，当然会让他不快。
“曦贵人生前在后宫之中一直本本份份的，臣妾打算将她晋为曦嫔，按妃的规格安排葬仪，陛下瞧着可有不妥？”
“没有，如今你既是皇后，后宫这些事情交由你处理就好。”
“是，另外还有一件事。”敖念十分自然的上前帮他研墨，“小皇子如今刚出世就没了母妃，虽说有奶母宫婢们照顾着，但还需早日帮他找个合适的新母妃才好。”
姬决明皱起眉头。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后宫嫔妃本来就很少，位份不够的没资格教养皇子，而够资格养的却未必看得上这样一个残废皇子。
毕竟这个先天的残缺决定了他以后基本是跟皇位无缘了。
而她们都年轻，大多盼着以后自己能生出孩子来，即便是真把小皇子塞过去，她们也未必会尽心。
越是想，姬决明越是心烦，干脆将朱笔丢在一边，揉了揉额角：“这些……让朕再考虑考虑吧。”
敖念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墨条，走到他身后，轻轻帮他揉按着太阳穴：“臣妾知道陛下在烦心什么，所以有一个小提议，不知道您怎么看？”
两个人离得很近，她身上清浅的芳香气味飘散在他身周，安抚着他内心的沉郁烦躁。
姬决明情绪缓和了些：“念念有什么提议，但说无妨。”
“陛下有没有想过，把这个孩子交给臣妾来养着？”
“你？”姬决明一愣，不动声色扭过头看向她的眼睛，“你想要养这个孩子？为何？”
“臣妾本就该是后宫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小皇子一朝没了母妃，由臣妾来照顾也是应该的，另一方面……”
她顿了顿，神色有些闷闷不乐，“不怕陛下笑话，臣妾进宫也这般久了，肚子一点消息也没，臣妾希望小皇子能给臣妾带来些子嗣方面的气运。”
“别心急，你年纪还小，孩子早晚会有的。”姬决明拍拍她的手，垂眸掩饰自己眼底的情绪，“那孩子你既然想养，那就交给你了。”
托那几服药的功劳，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生出孩子了。
绝了尉迟家的血脉，这本来是件有利的事，但是姬决明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
罢了，总归只是个残废皇子罢了，将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登基的。
就当做是给她的补偿吧。
“你照顾小皇子可以，但记得不要累到自己。”
事情进展的顺利，敖念心情大好，大方的搂着脖颈撒娇：“陛下对臣妾真好！”
“哈哈，你现在对朕是越来越不客气了。”姬决明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坐在腿上，“大白天都敢占朕便宜了。”
敖念心里大骂他不要脸。
自己明明受用的不行，还说是她占便宜，大猪蹄子！
她似笑非笑：“您要是觉得这样不好，那臣妾改一改好了，以后继续贤良淑德。”
说着，她直起腰就要起身，结果腰间的大手却是一丝放开的意思都没有。
姬决明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你看看，这小性子使得是越来越顺溜了，连说都不让说了。”
敖念眯着眼睛，用指尖描摹着他的唇瓣，“听说陛下今天翻了容妃的牌子？”
“嗯，怎么了？”
“那您还不赶紧去容妃那里？”她撇撇嘴，“反正您今天又不属于臣妾，臣妾就不费功夫伺候您了。”
说完，她不轻不重的在他后腰掐了一把，趁他放松之际，一尾鱼似的从他怀里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