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张夙琛一溜小跑,连电梯都来不及等,三步并做两步的奔向八楼。
虽然之前我一直知道彭枫叶的住址,但因为没有钥匙就一直没有上来看过,现在我刚刚踏入八楼,一股子死气混杂着怨气在空中缓缓的流动。我和张夙琛对视了一眼,看来我的猜想应该是对的。
我们一直来到死气最重的4809房间,也就是彭枫叶的出租屋,房门紧闭着,不断的有死气从房间的门缝里倾斜出来。张夙琛伸手拉了拉门把,示意我往后站一点,然后微微侧身,抬起一只奇长的腿闪电般的踹到门上。那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一瞬间我看到了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客厅里散落着好几具烧焦和被开膛破肚的猫尸狗尸,此时已经高度腐烂,散发着阵阵恶臭。墙上挂着不少破碎的内脏,连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都挂了些许。地板上到处都是暗红的鲜血,那些死去猫猫狗狗的灵魂就站在他们的尸体中间,看到我们进来不断害怕的后缩哀鸣。
看到这一幕时张夙琛下意识想去捂我的眼,被我一巴掌拍开。我并不是三岁小孩,虽然这血腥的场面冲击的我胃里一阵翻腾,但除了恶心之外,更多的是对恶魔深深的痛恨。
我忍着恶心进了恶臭的房间,小心翼翼的搜索着彭枫叶犯罪的证据。果然,在卧室的衣橱里找到了两顶假发和一套裙子,看来彭枫叶似乎有异装癖。
“他为什么要把尸体烧焦?”张夙琛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报了警,他挂掉电话后问我。
我暂时没有回答,只是蹲**把地上散落的画纸慢慢拼凑到一起。纸上画着一座燃烧着的轿子,一旁的画师模样的男人正癫狂的描摹这人间惨状。这幅画完成度非常高,但轿子里本该被焚烧的女孩却只是个草稿。
看到这我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芥川龙之介写过一篇叫《地狱变》的小说,里面的画师良秀为了画出地狱里人燃烧的惨状,请求大公把一位女侍锁在车里烧死,结果第二天发现被锁在车里的是自己年轻的女儿。但这个良秀并没有去救自己的女儿,反而是冷静而兴奋的完成了自己的画作,然后隔天上吊自杀。”我指着地上破碎的画跟张夙琛解释:“彭枫叶画的应该就是关于地狱变的插画,但他和良秀一样,凭想象根本画不出女孩燃烧的景象,所以先是抓了猫狗烧来看,可猫狗的反应和人类有很大的不同,于是他就变态的抓了那些女孩子。”
“我原以为恶魔都被引渡者关进了修罗场,没想到这里还有只漏网之鱼。”张夙琛皱了皱鼻子,把卧室里的被子被单扯出来盖到那些死去的动物身上。
我知道妖对虐待动物这种事情十分深恶痛绝,怎么说那也算是他们的同胞。
客厅里的猫狗们发现我们没有恶意后,纷纷围了过来,其中一只小柯基带着项圈,明显是有主人的。它用鼻子闻了闻我伸出的那只手,突然坐了下来,把爪子放在了我的手心。
我猛的把头抬起,忍着不让泪流出来。狗狗就是这样的,即使被伤害了,再见到人类时也还会开心的凑过来,把尾巴摇成了一朵小花。有时候我宁愿他们凶一点,也不要变成客厅里某具腐烂的尸体。
地缚灵都是有执念的,我向猫猫狗狗承诺会将彭枫叶绳之以法后,它们便开开心心的跑了出去,烟一样的消失了。
很快方伟便带着警察赶到了现场,取证完之后他正式宣布把两起案件合并,并全城通缉彭枫叶。
想找到凶手的线索,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问问他的身边人。于是我又见到了彭枫叶的父母,但这一次见面的地点是在警局。
刚开始彭家爸爸什么都不肯说,一口咬定自己的儿子特别老实,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一直到方伟给他看了受害女孩尸体的照片,这个中气十足的男人突然哽咽了起来。
“他简直就是个恶魔!”彭父用颤抖的声音向我们讲述了彭枫叶从小到大不正常的举动。
彭枫叶从小时候就表现出了极高的绘画天赋,彭家父母都特别高兴,找了名师来指导他。但不正常的事情也接踵而至,彭枫叶的老师反应说他对一些残忍的画面似乎非常钟情,一开始父母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彭枫叶肢解了一只小猫,而原因只是想看看猫的内脏和人类有什么不同之后,便禁止他再画画。
好在小时候的彭枫叶还是听话的,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不再去想画画的事,一心一意的学习去了。这种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大学,彭枫叶考上了离家很远的一所高校,在这里再也没有父母去阻止他做那些事情,于是他逐渐显露出了本性,开始虐杀学校里的流浪猫。后来喂养流浪猫的同学抓住了他,校方考虑到事情影响恶劣,便把彭枫叶劝退了。
回到家的彭枫叶也没有闲着,他开始着手绘制地狱变,在画到燃烧的女孩时,怎么下手都没有那个感觉。于是他开始抓各种流浪或走失的猫狗做实验,但动物的反应终究比不上人,彭枫叶便着手筹备绑个真的女孩来实验。那天彭父进入彭枫叶房间后发现了他的秘密,害怕再出事的彭父索性搬走了他所有的画具,没想到这刺激了彭枫叶犯下之后的罪行。
“如果你们在彭枫叶出走的那天报警,说不定我们就能找回他,那么赵艺瑶也就不会死。”方伟沉痛的放下手中那张照片,对彭父道:“你们明明知道彭枫叶不正常,为什么还放任他一直杀害动物,最终酿成大错?”
“他还只是个孩子,他平时很老实的……”
“一口气屠尽三十多只动物,你他妈管这叫老实?!”我忍不住闯进审讯室,如果不是姜城浩拉着我,恐怕我真的会给这不分是非的老小子脸上来一拳:“你家孩子是人,别人家孩子就不是了?赵艺瑶才上初中!她才是真真正正的小孩子!”
姜城浩看我情绪激动,生拉硬拽的把我拎出了审讯室。我们坐在警局走廊的椅子上,他从外面买了一瓶冰水递给我:“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宁愿自己累一点,也不会把这个案子交给你的,你做事太情绪化了,这样不太好。”
“难道你们就不生气?”我反问姜城浩。
“只要是人看了他那些暴行都会生气,但一味的情绪化并没有什么用,甚至还会伤害到自己。”姜城浩拍拍我的肩,示意我消消气:“隐藏情绪不仅在生活上能帮助我们快速冷静下来,还能在必要的时候救命。这方面我自认不如张夙琛,你有机会可以去问问他。”
“我见到被他杀掉的那些小动物了。”我想起蹲在路边的那几个小毛球,还有跟我握手的那只小柯基:“我跟它们承诺了要把坏人绳之以法的,我不能不守信用。”
“别陷的太深。”姜城浩揉揉我的头:“我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这样讲的,说说你看到的线索吧。”
相比着张夙琛对我的过度保护,姜城浩一直主张让我自己出去闯,相处那么多年,我哥无疑是最了解我的人。确实,我不仅大概推断出了彭枫叶的藏身地点,还想出了如何把他抓住。
“之前去现场的时候,巫修感应到了死者的灵魂,但不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其实她的感觉是对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里应该有一个结界,只能由彭枫叶打开。”
“但彭枫叶只是个人类啊,怎么会造出那么强大的结界?连肖宵张夙琛巫修这种大佬去了都发现不了?”姜城浩疑惑道。
“有一次,巫修说妖巡跑了一只兢兢兽,当时你不在场,所以肯定不知道了。兢兢兽以人类的恐惧为食,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消失了三个女孩却只有一个死了。”我一向喜欢提取人们话里的关键字眼,没想到会在这种事上发挥了用途。
“那你也说了结界只有彭枫叶才能打开,就算我们到了也没法把他抓住啊。”
“饭菜总有一天会变质,离最后一起失踪案已经很久了,他需要新鲜的食材。”我想起了那双遗留在月亮座的制服鞋,心说总算找到借口再买一双了。
“不行!”和我预想的一样,这个想法一提出来便遭到了张夙琛的反对,他好像是个听到女儿早恋的爸爸,气的差点没把桌子掀了。我看他生气的样子,心说这就是姜城浩跟我讲的控制情绪的大师?
“对方是个成年男子,还是个杀人犯,再说他身边还有兢兢兽,你去了就是送死!”
“别激动别激动,我今天上午刚跟姜离说你很擅长控制情绪,怎么这时候打我脸啊。”姜城浩费劲的把张夙琛摁回了椅子上:“她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小孩子了,我相信她有足够的能力去应付这些事。”
我忙不失迭的点头,却被一旁的巫修打断:“我有一个问题哈,就算姜离能搞定彭枫叶,但兢兢兽呢?它可是妖巡危险等级为A级的妖怪,你确定她一个菜鸡能搞定?”
“不不不,我没说我自己把他们干掉啊。”我发现他们误解了我的意思,不由得有点好笑:“我只负责进去结界,然后从里面把它打开,到时候你们负责打怪,而方警官负责抓人。”
张夙琛沉吟了一会儿,不情不愿的答应了,我们打电话通知了方伟,把行动时间定在了明天晚上。为了不让无关人员看到太多不该看的东西,我们一致决定等解决了兢兢兽再让方伟来抓人。
姜城浩开始准备校服,张夙琛买了那双他承诺给我买的制服鞋。我去理发店把头发剪到了齐肩,又理了个空气刘海,而巫修坐在家里,不停的磨着她那把大镰刀。
狩猎就此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