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目光所及全是黑色。
我仿佛是飘在这黑里,依稀能看到远处的光亮。
是死掉了吗?怎么就突然死了呢?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命运。也不知道张夙琛怎么样了,姜城浩听到我的死讯又会是什么表情呢?我还那么年轻,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我平静了一下心情,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停留在这里,于是动身向远处的那片光亮走过去。我赤着脚往前走,脚下似乎是水一般,湿乎乎的,又非常温暖,走起来十分舒服。
不消多时,我便走到了那光亮面前。那是一面镜子一样的东西,泛着银色的波纹。我伸出手去触碰,却发现手指竟然没入了里面。
我咬了咬牙,钻了进去。
再睁眼时,我已经逃离了黑暗,四周都是一片焦土,不远处传来什么动物的悲鸣。
这是哪儿?我一脸茫然的站着,这片地方像刚刚被原子弹轰炸过一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味。
“你真要这么做?”突然从我背后冷不丁传出一个声音。
我吓了一跳,回头时发现身后是一大片水域,一个男人正浮在水面上看着我。他上半身**着,是人身,下半身隐约蜿蜒在水中,是一条龙尾。他直勾勾的盯着我,一双眼睛清澈又明亮,像是……是……我心里突然一凉,这双眼睛!是他!
我迟疑的开口:“你不是……”话说到一半,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我竟然没法发出声音,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同时,我听见自己用一个陌生的声音答道:“我去意已决,不用再劝了。”
面前的男人激动起来:“你以为你去了还能回来吗?!即使你能复活一万次,他们也会有让你灰飞烟灭的第一万零一种方法!你每一次都在为别人而活,算我求你,自私一点好不好?”
我看着那张脸,即使只见过几面,但那双眼睛我绝不会认错!此时漂亮的眼睛里倒映这我的样子——一张陌生女孩子凄凉的笑脸。
我听到“我”轻笑一声:“靖渊,你以为你与我,又有什么不同呢?”
他闻言轻轻抖了一下,抬眼与我四目相接,悠悠的唤我:“姜离……”
顿时,四面八方都是人声,有老妪的幼儿的男人的女人的,那些声音念念叨叨,反复都是两个字:“姜离姜离,姜离姜离姜离………”
我的眼睛火烧一般疼痛,四周景色分崩离析,我又被卷入黑暗之中。
“喂,醒一醒啊?”熟悉的声音透过层层黑暗模糊的传来,越来越清晰:“姜离,你睡够没有啊,你知道我压力多大吗,你要是醒不了我也得陪葬啊姐姐……”
我被他烦的脑仁都炸了,下意识开口道:“姜城浩!你烦不烦啊!”
耳边瞬间安静了,两秒后我听见我哥撕心裂肺的吼声:“医生!姜离醒啦!!!”
半晌后我被姜城浩扶着坐起来,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我伸手摸了摸,发现眼上缠着厚厚的一层纱布。
我心里咯噔一下,声音发颤的问:“我是不是瞎了……”
“没有没有,你别多想。”一个陌生的声音回答我,我猜是医生:“你的眼睛只是受了点伤,过两天差不多就能拆纱布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便放松了下来,但又马上接着问:“那张夙琛呢?他还活着吗?”
“活蹦乱跳的,顶多就断了两根肋骨而已。”姜城浩淡淡的说。
“肋骨断了还没事?!”我挣扎着想下床:“不行,我得看看他去!”
“你拿什么看啊?”姜城浩把我按了回去:“多大点事,他以前被戳穿了往外滋滋冒血还能正面刚十几个人,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先把眼睛养好再说吧。”
对哦,眼睛……我抬手摸了摸,隔着厚厚的纱布,依然能够分辨出眉骨与眼睑,以及下面颤动的眼球,没有我想象的血肉模糊。我使劲按了一下,没有丝毫痛感,甚至连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
“哥,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开灯了吗?”
“七点多,还没开灯呢,怎么着?你想看书啊?”姜城浩嘴上调侃我,手上还是打开了电灯。随着啪的一声,我闭着的眼睛顿时感觉到了光的存在。
眼睑与眼球完好,没有伤口,没有疼痛,甚至可以感光。那我的眼睛,到底是怎么了?
我想起梦里曾有过短暂的疼痛,难道是当时动的手术过了麻药的劲儿,而现在已经长好了吗?想到这,我问姜城浩:“我睡几天了?”
“半个多月了祖宗!”我听到姜城浩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病床前:“这事我还没告诉家里人,你再睡下去的话,我都考虑要不要从天台跳下去了!”
“可麻烦你操心了。”我笑着揶揄他,示意他把枕头拍成一个舒适的形状,再放松的躺下去。虽然暂时看不见,但我的其他感官却灵敏了不止一倍。我能听到隔壁老人的**,家属敲打手机的哒哒声,婴儿的哭闹声,甚至把注意力再集中一点,都能听到血液在血管流动的声音。
这是超能力吧!我激动的双手颤抖,难道这就是上帝给你关上一扇窗,就会给你打开一扇门吗?!这能力神奇的像开了挂一般,我发现当我不想起听远处的声音时,只需要把注意力收回来,听力也就和原来一样了。
我又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眼睛看不见,之前所有用来打发时间的娱乐活动都玩不了,差点没把我给无聊死。好在姜城浩善解人意的帮我下载了几个有声小说,没事的时候听着也蛮解闷。
我也再无聊的时候练习过听力,结果发现这家医院的眼科住院部实在太吵了,哪里都是人。什么走廊啊,办公室啊,楼梯间啊,一耳朵听过去全是咕咕哝哝的说话声,还很难听清在说些什么,吵的不行。只是听了一次,我就再也不想把注意力扩散出去一步了。
张夙琛在这期间倒是来过一次,我们窝在床上聊了一个晚上,他告诉我,现在还不知道那场车祸到底跟我家人有没有关系,所以目前我还是他的雇主。
我松了一口气,原以为醒了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认识没几天的朋友还是蛮有好感,只能把这种感觉归为吊桥效应。
千盼万盼,终于盼到了拆纱布的那一天。
拆的时候我激动的全身发抖,感受着眼前的光越来越亮,到最后突然清爽。
我慢慢把眼睛睁开,模糊的看到了几个人影,我努力的把眼睛聚焦,姜城浩傻不拉几的笑脸渐渐清晰了起来,张夙琛也是微微的笑着。看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我松了一口气,靠在枕头上看着姜城浩满面红光的向医生道谢,那医生仿佛带了一层痛苦面具,手都快被姜城浩摇断了。
我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些天的担心和忧虑全部都消失了。我没有失明,困扰我的事情顺利解决了,就连张夙琛也还在我身边,我现在只需要继续我无忧无虑都小生活就行了。
当天下午我哥就喜气洋洋的回家,说是做几个菜开瓶酒庆祝一下,留下张夙琛帮我办理各种手续。
我换下病号服,叠好放在床上。我发现自从拆了纱布之后,看东西是一天比一天清楚,连近视都治好了,不禁感叹这家医院的医生真的妙手回春。
外面似乎和平时一样吵闹,很多人在走廊里大声喧哗。这可是住院部啊,外面那么吵都没有护士管一下吗?!
我有点好奇,走到门口,迟疑了一下,慢慢的把门拉开。明明是大中午,一股子冷风却在我拉开门的瞬间,直直钻进我领中。
我打了个寒战,把头伸了出去,外面的人很多,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男女老少都有。有的在走廊上跑来跑去,有的靠在墙上漫不经心的聊天,还有几个小孩子飘在空中嘻嘻哈哈的打闹。
嗯!?等等!!飘!?
我愣在门口,医院的推拉门声音很大,在我拉开门的时候,走廊一下子全安静了下来,所以人都转过头来看我。
我的目光迅速从人群中扫了一遍,冷汗一下子窜了出来,整个走廊没有一个正常人!有的飘在空中,有的只有半个身体,有的甚至把头抱在手里。其中也不乏奇形怪状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生物,眼里发着奇怪的光亮,一看便知道来者不善。
他们默默的看着我,我也默默的僵在原地。也就一刹功夫,那些东西全都咆哮着面目狰狞的向我扑过来。
妈耶!我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去关门,却还是没有快过他们。一只手撕开了拉门,紧接着一股力量把我按在墙上。
“你是姜离?”人首蛇身的怪物开口道,他用大尾巴死死的缠住我的脖子,把我提的双脚离地,信子在我耳边噗噗的乱吐一气:“啊,错不了,这双眼睛,再过五百年我也忘不了!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你什么都没了吧,连身体都不是你的,不能履行诺言,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不如,你把眼镜给我,我替你完成啊?呵呵呵……”
“你认错人了吧……”我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自言自语,缠在我脖子上的蛇尾非常粗糙,把我勒的喘不过气。
“错不了!”这条蛇看不出男女,咆哮的时候几滴腥臭的唾液喷到我脸上:“五百多年了,你藏了那么久,到现在还不认账?”他一只爪子伸到我眼上,尖尖的指甲慢慢刺进我的眼眶:“像你这种怪物,就不应该活在世上!轮回了多少次,因为你死了多少人,你不知道?呵呵,你可真是厚脸皮!”
好家伙,大哥你看看咱俩谁像怪物啊!还没来得及吐槽,我的左眼一阵剧痛,恐惧使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只能呆愣愣的僵住,任凭他将我的眼球一点点扣出来。
一股热流突然在我眼中乱窜,随即流向四肢百骸,我的手不受控制的抬了起来。只听一声惨叫,那股摁住我的力量突然消失了,紧接着我重重的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个不停。
眼里的剧痛已经消失了,视线也逐渐恢复,我发现屋里的怪物已经全都不见了,只有面前的地面上留有一堆灰烬。
我从地上爬起来,第一反应便是拿手机叫人。在姜城浩和张夙琛的号码上停留了一会后,还是决定打给肖宵,毕竟对付这些他是行家。
肖宵在听完我的话之后显得十分慌张,他让张夙琛来接我回去,并叮嘱我在张夙琛来之前一定不要动。
在等张夙琛的这段时间里,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在门口的地上掉了一张符。我猜是肖宵贴上去辟邪的,结果我刚刚开门时不小心给碰掉了,于是我又把它贴了回去。
屋里那捧灰异常显眼,我对它又好奇又怕对身体有什么害处,索性戴上口罩,拿了个一次性筷子蹲在那扒拉。我一边扒一边心说这动作跟火葬场拾骨灰似的,结果这个念头刚刚出现,手里的筷子便触到了什么硬物。
不至于那么巧吧……我头皮发麻,手上很快的把东西挑了出来。那是一块鳞片,看上去十分粗糙,还散发着焦味。
我不是傻子,只看一眼我便明白过来,这捧灰还真是那条蛇的骨灰。怪不得一屋子小鬼全溜了,要是你朋友在你面前被当场火化了,换你你也跑啊。
可关键是,它是怎么被烧成这样的?
答案几乎不需要想,我记得我当时异常的状况,目光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双手。那股热量是在眼睛剧痛后,才流向四肢的,虽然我的眼睛早就不痛了,但热流依旧在我身体里流转。
我再迟钝也知道事情不对劲了,看来我当时不仅仅是经历了一场车祸那么简单,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我昏迷时悄悄发生了变化。
在我惊慌之际,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