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放这儿吧,我都已经听到了,你不用再解释一遍。我身体没什么问题,你可以走了。”
淤血消散,纪晏尘也想起来了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他失忆后听说自己对南音曾经做过的事情,都觉得那时的他太过分。等想起来那些后,他发现他以前比他想象中还要过分。
也难怪,她不肯原谅他。
至于他妈刚才说的那些话,他根本不信:
他去医院找过给祝漫妮做摘除子宫手术的那个医生,对方说他妈陪着祝漫妮去的,而他妈却说,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那时候的祝漫妮也就十四岁,还是个未成年。
而他妈却是家里的权力中心,因为出轨,她屡次骗他利用他。
对于这样的人,他已经没办法再交付任何信任了。这人如果不是他母亲,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她一面。
看到她,他都觉得恶心!
南音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见你慌乱,怕你出事,就跟过去了。”
纪晏尘想坐起来,但可能因为失血过多,他这会儿身上没什么力气,根本坐不起来。南音走过去,弯腰,给他喂水。
他怔了一下,凑过去喝了几口,喉咙的干涩感总算消散了些。
南音确定他不喝了,才把水杯拿开,“你不像是舍己救人的那种类型。”
知道在悬崖救她的人是他时,她就很惊讶。
今天看到他为了护着林嘉深,居然自己受伤了,她就更惊讶了!
纪晏尘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舍己救人。”
他讥讽地扯了扯唇角,“可是林嘉深死了,你会难过。”
所有他就帮了。
因为不想她难过。
在抢救室里,他意识昏沉听到医生说,他大概率活不下来了,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想,她这么恨他,如果他就这么死了,她被迫因此记他一辈子的恩。这对她来说,大概是一种精神折磨吧?
他以前折磨了她那么多年,不想再折磨她了。
他无论悬崖救她,还是这次帮林嘉深,也是想让她活得更好,而不是强迫她付出什么!
南音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一时间怔住了,然后是难以言喻的慌乱。
她一直觉得,他并不是喜欢她,只是因为所谓的占有欲。
可只是占有欲,他会做到这种程度吗?
外面传来一阵骚乱声,南音这会儿不想面对纪晏尘,借口道:“我出去看看。”
“一会儿李特助会过来,你有事可以直接走。”
纪晏尘只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待她,如果他以前就好好对她,他们说不定早就在一起了。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南音看着他,他脸色苍白如纸,一点都不像商场上那个叱咤风云的男人。她一直以为,从她说分开的时候开始,他就会利落撒手,他们的人生会再无交集。
“我待会儿就回来,如果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南音跟他说了一句,走了出去。
陆诀两个小腿都被纪晏尘用刀扎破了,伤得很重。叶嘉佑报警后,警方先带陆诀过来处理伤口。
他坐在轮椅上,看病时正好遇到了祝漫妮。
她在医院走廊外来回走动着,神情犹豫,也不知又想要做什么。
看守陆诀的两个警察一个肚子不舒服,一个去旁边接电话。陆诀趁打电话那个不注意,立刻转动轮椅,冲向祝漫妮。
“当我人质,帮我出去,不然我就把你做的那些事情,全都供出来!”
陆诀拽住了祝漫妮,压着声音威胁,眼底满是狠意。
听此,祝漫妮惊住了。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陆家破产,陆诀无路可走,就打上了她的主意。他也不知道私底下怎么查出她做的那些事,竟然拿那些事来要挟她给他钱花。
他这次能成功从医院带走林嘉深,也有她在中间帮忙。
听说陆诀被抓了,她很担心他把她供出来,这才偷偷过来,谁知道竟然被他看到了……那两个警察怎么办事的,怎么能让他一个罪犯到处跑呢?
“祝漫妮,你是不是又想甩什么花招?哼,那你就别怪我——”
祝漫妮吓得脸都白了,她四处看了眼,惊慌道:“陆诀,你别乱来,我帮你就是了!”
她做的那些事,绝对不能让阿尘知道。
苏家就算知道了,冲着她是“苏家人”,他们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但如果这件事被阿尘知道了,即便有阿尘护着,她也别想好过!
祝漫妮洋装摔倒,水果刀啪嗒从她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掉落在地上。
陆诀立刻捡起刀,抵在她的身上。
“陆诀,你在干什么?冷静!”见状,警察大喊。
陆诀要求祝漫妮站起来,刀子抵在她后腰上,冲着警察道:“后退,不然我杀了她!”
他用刀子在她后腰上顶了顶,“往外走,快点!”
祝漫妮红着眼睛,带着颤音道:“我按你说得来,你别冲动,不要伤害我!”
南音从病房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陆诀挟持着祝漫妮往外走的一幕。陆诀两只小腿受伤了,根本站不起来,而祝漫妮却是个健康人……
这种情况下,祝漫妮被挟持,怎么看都不对劲!
警察还在驱除人群,怕路人被情绪激动的陆诀伤到,可喜欢看热闹的人太多了,一堆人跟着往外走。
南音跟着人群往外走,但一直比较靠后,不给陆诀任何伤害她的机会。
“曼妮!陆诀,你在干什么?毁了你的是南音,又不是曼妮,你动她怎么想的?”
苏伊修一过来看到这场面,都傻眼了。
他一眼看到了南音,朝她走过去,伸手去推搡她,“跟陆诀有仇的是你,你别想让人做你的替死鬼!你现在就过去,把曼妮立刻给我换下来……啊!”
砰!
南音毫无征兆抬腿,踹在他的身上。
她跟专业保镖没法比,但是她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动手从来不是吃亏的那个。
苏伊修被她踹得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上,愤怒地盯着她,“南、音!”
“苏先生那么疼爱你堂妹,可以自己亲自把她换下来。”南音看着他,神色自若,好似踹人的那个不是她一样。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也议论纷纷——
“就是,他堂妹是命,别人不是命吗?”
“把人家往绑匪那边推,什么人呐,这不是让人家去死吗?”
“看着人模人样的,干的都是什么事啊!”
苏伊修被一群人指责,面上青红交替。窘迫之下,他站了起来,伸手就要拽南音。
但是他还没碰到南音,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挡住了。
纪晏尘声音寒意入骨,“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头试试!”
苏伊修一回头,就看到了穿着病服的纪晏尘。他脸色苍白,看着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可身上强大的气场,还是压得苏伊修不敢有半分反抗的心思。
他不满纪晏尘为一个南音跟他决裂,可也只敢私底下抱怨,不敢正面发生冲突。
因为他只是苏家的一个孙辈,而纪晏尘却是纪家实实在在的掌权人,两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可比性。
“你怎么出来了?”
南音看到纪晏尘,吓了一跳,伸手去扶他。
纪晏尘垂眸淡淡道:“看不到你,不放心。”
南音看着他连唇色都是苍白的,喉咙哽了一下,饶是她能言善辩,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一点事没有,还有精力踹人。有事的是曼妮,她后腰都流血了,你看不到吗?”
苏伊修见他们两个卿卿我我,忍不住还是开了口。
本来这一切都该属于曼妮的,是南音抢了她的生活!
纪晏尘经他提醒,才发现祝漫妮如今的情况,他微微蹙了蹙眉,还未说什么,变故突发——
“不要!”
苏伊修神色大变,惊叫。
可陆诀压根看都没看他,更没打算理会他。
他拿着刀,骗祝漫妮弯腰时,在她震惊恐惧的眼神中,一刀插进了她的左眼球。
“要不是你怂恿我做那些离经叛道的事情,说我那样做,就能够挽回南音……我也不会被南音纪晏尘记恨,更不用被他们报复,沦落到如今这种境地!”
“都怪你!你去死吧!”
陆诀在祝漫妮撕心裂肺的呐喊声中,狞笑着拔出刀。
刀上带着破碎的组织跟血迹,看着便让人遍体生寒。
砰!
车子驶来时,陆诀猛地把祝漫妮推了过去,车子撞倒她,碾压着她的身体驶过,才匆忙停下。
“别动!”
警察冲过去,抓着陆诀,把他按在了地上。
陆诀在地上奋力挣扎,眼睛死死盯着纪晏尘跟南音的方向。
他歇斯底里喊道:“你们以为报复我,把我跟陆家变成现在这样,你们很厉害吗?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两个也不过是被人玩弄在掌心的小丑!只以为是的小丑!”
警察拽着陆诀,把他带离,他的声音很快远去。
有医生推着转移床过来,把早已昏迷的祝漫妮抬到转移床上,匆匆离去。
现场只留下一滩血水,很快也被人用水泼开了。
南音觉得陆诀最后说的那几句话,让她耿耿于怀。可他那话到底代表什么,还是胡乱无意义的话,她也分辨不清。
纪晏尘脸色越来越差,额头上都出了一层冷汗。
“先回病房吧,你现在得注意休息,不要再随便跑出来了!”南音扶着他,进了病房。
纪晏尘想让她留下来,想要睁眼就看到她,也想要余生都是她。
可他又很清楚,他留不住她。
“沃尔特有人帮你抢了,你的目的达到了,也不用再留在我身边了。”纪晏尘道。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赶南音了。
她坐在椅子上,给他削苹果,“你在悬崖边上救我,我答应过跟你谈一个月恋爱。”
纪晏尘眸光亮了亮,又很快黯下去,“不论谁救你,你都会满足对方的要求,是吗?”
之前他以为谢子轩是救命恩人,他让她跟他结婚,她也答应了。
“不然呢?”
如果南音不记恩,当年她就不会留在涅桐了。
只是爱情,不值得她那么低声下气。
纪晏尘抿紧了唇,再开口时,声音异常沙哑,“我们之间真得没有可能了吗?你对我……就没有半分动心?”
南音以前不喜欢跟他剖析那么多心理活动。
在她看来,她的喜欢只会让他更蔑视她,她不认为任何人有资格践踏她的感情。
但是这次,她犹豫了下,说了真心话。
“我以前喜欢过你,很喜欢。现在也会动心,没有一个人会不喜欢对方不顾一切的喜欢,更何况你很优秀。”
南音停顿了一下,“但我每次想要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对不起以前的自己。你也知道,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我的亲生父母他们也并不爱我。”
“所以我一直记得嘉哥跟我说过的话:像我们这种人,任何人都可以不爱我们,可以伤害我们,但唯独我们自己不行!”
如果他们自己都不爱自己,还能指望谁爱他们呢?
不论有任何借口,也不论以任何名义,伤害了就是伤害了。
好比木板上钉钉子,钉子拔掉,还有坑。
即便重新填上木屑,木板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纪晏尘低下头,南音看到他眼眶微红,就算他再强势,似乎也有脆弱的时候。
他没说话,她也没说。
片刻后,纪晏尘打破了沉默,“如果我当初没伤害你……”
南音自嘲道:“但凡你把我丢在山上,我跟你求助那次,你过来了……再或者陆雅彤找人害我那次,你没有包庇她,我们之间都有可能。不是任何伤害,都可以弥补跟原谅!”
她永远不会忘记,濒临死亡的绝望感!
纪晏尘攥了攥拳,压抑道:“对不起……”
南音认真道:“我为救嘉哥,伤害到你的感情,也该说句对不起。”
他以前确实做错了,但这件事做错的是她。
两人正说着话,门被敲响。
南音过去开门,在见到门外南家人一家四口时,蹙眉就要关门。
“音音,我们找你有事,你怎么能把亲人给拒之门外呢?”南父一副说教的语气。
南母嘲讽道:“人家现在是音选老总,而且还是纪总女朋友,哪儿还看得起我们啊?我早就说过了,这孩子是个白眼狼,不如不养!”
南雪拉了拉她的袖子,“妈,好歹是一家人,我们对音音宽容点嘛。她再怎么说,也是南家人,打了骨头连着筋……啊!”
哗啦!
南音抓过柜子上的水杯,把水泼了南雪他们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