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生所里，医生为风春来包扎过，又打了防破伤风的针。
这回在卫生所里，值班的医生没有问风春来什么，只是不时地用眼睛研究都乙凡。
凤春来明白这是为什么。
进了卫生所后，都乙凡把医生叫到了门外，说了几句话。凤春来现在明白过来，都乙凡肯定对医生说了什么，这位医生才嘴下留情，没有问那么多为什么，诸如，你这伤又是同谁弄的啊，你怎么在晚上到山上去啊，等等吧。
在回宿舍的路上，都乙凡没有同凤春来说什么。
但凤春来能够感觉到，都乙凡在压抑自己。两个人相处这么久，凤春来已经了解都乙凡。同样的，都乙凡也了解凤春来。
回到宿舍后，都乙凡用煤油炉下了一碗面条，里面打进了两个鸡蛋。
凤春来一直默默注视着都乙凡的动作。
都乙凡也没有说什么。
面条下出来后，都乙凡没有用盆子盛，而是连同小铝锅，端到凤春来面前。
“现在还烫嘴，慢些吃。”都乙凡淡淡的口气。
凤春来说：“我不饿的。”
“少废话。”都乙凡沉着脸，说：“受伤了，补充营养。”
凤春来说：“我不需要营养的。”
都乙凡说：“体力消耗大，也需要吃的。”
凤春来还想找托辞，还没想出来，都乙凡就攥了拳头。
“凤春来，你给我少来这一套。小心我揍你。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揍你。”
看都乙凡这个样子，凤春来只好拿起不锈钢叉子。
这把叉子是都乙凡的。当时，能买到这样一把叉子，也是挺牛的，在人们的心目中，属于西洋式餐具。这种东西，不是想买就可以随便买到的。
凤春来用叉子挑起面条，看着锅里两只荷包蛋，顿时就眼泪汪汪的了。
都乙凡拿了一支香烟，站到窗户前，抽着。
这一支香烟抽完了，都乙凡又接上了一支香烟。
凤春来一边吃面条，一边不时拿眼睛扫都乙凡。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怪异。
都乙凡抽了香烟，又续上了茶杯里的茶，坐在一边，慢慢的喝，有时，还会研究那只杯子。其实，茶杯就是普通的茶杯。
凤春来明显的感觉到，都乙凡有话要说。
果然是有话要说。凤春来把锅里的面条和鸡蛋全都吃了后，都乙凡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都乙凡到了凤春来面前，又攥起了拳头。
“我真他麻的想揍你。”都乙凡说了这话后，却把拳头松开了，问：“老实告诉我，你上山去做什么？”
凤春来嘴硬，“没做什么。就是想上去玩。真的。”
都乙凡的拳头，又攥起来，“你再这样说，老子真的捶你。”
凤春来低下头，喃喃地，“我……”
都乙凡问：“没吃晚饭吧？”
凤春来抬头，看了都乙凡，摇头。
都乙凡又问：“晚饭时间，遇到了什么？”
凤春来了解都乙凡的脾气，一个事，他要么漠不关心，一旦关注上了，就要结果。没有结果，他是不会罢休的。于是，就把在食堂遇到的事情说了。
都乙凡说：“就这么一个小事，也不至于到山上去寻死觅活的吧？”
凤春来说：“我去山上，开始时，是没地方去，看见那个缺口，就过去了，就上山了。到了山上后，想到一些事，扛不住了，就想……”
都乙凡没等凤春来说完，切了这个话头，问：“为什么还活在我面前？”
凤春来扑哧一声，笑了。他被都乙凡的这个说法搞笑了，也就顺着这种情绪，说：“不就是想见你嘛。”
“哦嗬，我对你来说有这大的魅力。”都乙凡说到这，也笑了。
凤春来这时的情绪好了起来，可能是刚才的几声笑吧，说：“我想喝你俩的喜酒吧。”
这时，都乙凡坐到凤春来身边，搂了朋友的肩膀，说：“一直跟你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要再想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至于别人的白眼，你就当高度近视，什么也看不见。”
凤春来实话实说，“我做不到。”
都乙凡也知道要凤春来做到这个程度上，确实难。就是他都乙凡遇到凤春来这样的事，怕也是很难从阴影中走出来。
“好了。我们不再说这种不愉快的话题了。记住了，以后不许再做这种傻事。小心老子捶你。”都乙凡说了，手在凤春来的肩膀上拍了拍。
都乙凡起身，拿了香烟，给了凤春来一支，他也拿了一支，自己先点上了，然后把火柴盒放到凤春来手里。
两个人都抽上香烟后，都乙凡问：“那个用皮鞋踩你脚的，认识吗？”
“算了吧。事情过去了。”凤春来认识这个人，不想说出来。
都乙凡又追问一次，凤春来只好告诉。
“翻砂的，可能是叫狗蛋吧。”
都乙凡纠正，“狗蛋是他的绰号，大名叫胡强，五连二排的。他和郑平海能玩到一处。”
郑平海这个人，凤春来熟悉，也是因为都乙凡才熟悉的。郑平海也是篮球场上的积极分子，同都乙凡一样，厂篮球队的。
都乙凡和凤春来又聊了一会。都乙凡说人的一生中，肯定会遇到不少的风风雨雨。风雨总是要停止的，天气总会转晴的。
风春来听着都乙凡说，不接话。
都乙凡知道自己现在所说，对于风春来目前的思想调节起不了多大作用。虽然不能起多大的作用，都乙凡还是要说。
风春来终于说了一句叫都乙凡放心的话：“都乙凡，谢谢你。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再不会去山上干傻事。”
听了凤春来这话，都乙凡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也是情致吧，都乙凡却接了凤春来的话头，说：“不到山上去，到别处吗？”
凤春来笑了，知道这是都乙凡在调他神经。
时间不早了，两个人也就睡下了。
风春来在山上的一番折腾，确实是累了。他身上的衣服没脱，就躺下了。
人是躺下了，脑子里却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凤春来想得最多的是关于有人扔石子的事。那个扔石子的人，肯定不是他。那么晚了，还会有谁在山上？向都乙凡和周佳丽身边扔石子，什么意思？
凤春来本以为都乙凡还要提扔石子的事。没有。都乙凡似乎忽视了这个。
其实，都乙凡没有忽视这个事。他躺在铺上，脑子里一塌糊涂乱糟糟的。有人向他扔石子。但这个人，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不是凤春来。要是凤春来，现在不会不说，没理由不说。
那会是谁呢？
终是没有想出结果。都乙凡睡着了。他也是太累了。上山去玩的，玩的却不轻松，用脑子，耗体力。
都乙凡在上铺翻了一个身，好像是说了梦话，叫了一声“小佳。”
凤春来听见了都乙凡说的梦话。
也想睡的，却睡不着，风春来想强迫自己快些入睡。这就想到用白酒来催眠。
床肚下还有小半瓶白酒。凤春来伸出手去摸索。
拿到酒后，凤春来坐起来，直接的嘴对着瓶口，连连的喝了三大口，就像是喝白开水。
这对于平时不怎么喝酒的风春来来说，肯定是超量了。
也就是这个晚上，白酒对于凤春来的感觉，特别的甜润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