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讲习班结业的会上,武文特别的提到了都乙凡和《师徒俩》。
武文预言,都乙凡是这个地区的文学之星,早晚会在东方升起。
这个评价太高了。这给了都乙凡一个莫大的鼓舞。
文联办的讲习班结束。都乙凡收获颇多,而且是信心满满的回单位。
他没有跟上回厂的班车。厂里的班车一天就两班。他走小路回去。走的还是走过多次的小路。还是这条熟悉了的河堤。
面对周边的景色和眼下的季节,都乙凡情不自禁的感慨:春姑娘来了,你们知道,她是怎么来的。
这个感慨,不是他独创的,是一个老诗人的。只是,以前没有读到,这次讲习班上知道了这首诗。
都乙凡有理由认为,属于他的春天已经来到,他也知道人生的春天是怎么来到的。
不是吗?
都乙凡为了完成父母的意愿,找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女生谈恋爱。现在的燕姿对他是羡慕有加。
如今,自己又被地区文联当成可以培养的写作苗子加以关注。
短篇小说《师徒俩》就要在文联的杂志上发表。这个事已经定下来了,而且是这本杂志的主编武文亲口对他说的。
都乙凡的腋下夹了父亲不用了的公文包,悠闲的、自信的、愉快的走在这条小路上。
进入厂区,都乙凡的头是昂着的。他见到所有的人,脸上都是笑笑的。
遇上劳资组长和姜斯。都乙凡也是快乐的开着笑脸。
都乙凡与这两个擦肩而过的。走过去后,他听见劳资组长说了一句:“一个小工人,也夹只公文包。”
听见这句话,都乙凡的心里格登一下,也就有了些愤愤不平。
工人就不能夹公文包吗?
都乙凡甚至在纠结一个幼稚的问题。会上,都在说,工人是工厂的主人。工人是伟大的。怎么在实际生活中,竟然会有这样的看法呢?而且,这话出自一个干部之口。
也就是这样一个触动,或者说是一个刺激,都乙凡又给自己定下一个抽象的目标。这就是,一定要改变自己的身份。
一定要改变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个生活理念。有些人在这方面早熟。有些人在这方面晚熟。都乙凡是晚熟中的一个。陈颂应该算是早熟。
陈颂招工进厂后,他一心想当个小头头。为了这个,他甚至不打算在年纪轻轻时谈恋爱。可他为此错过了恋爱的最佳时期,结果还是没能当上官,就是一个小班长也没能当上。用他在日记上写下的话,祖坟上还没到冒烟的时候。
时来运转。陈颂现在是青年突击队的队长。他当上这个队长的当天,抽时间赶到城里,去邮局用电话给父母打去了电话,报告了这一喜讯。
当小领导是要身先士卒的。陈颂很清楚这一点。他比以前勤快多了。他在管道架设现场上上下下,似乎是最忙碌的一个人。
陈颂的管理方法和都乙凡的有所不同。这个不同在都乙凡安排好当天的任务后,自己也要领一个具体的任务。在那个岗位上,要是没特别的事情打扰,都乙凡要一直做到下班时。
陈颂不一样了。他比都乙凡当队长那会要忙多了。他没有给自己安排具体的活。他喜欢给所有的人当下手。一会帮这个做一点,一会去帮那个做一点。管道架设工地上,到处留下他的身影。
陈颂的这个身影是跳跃的,尤其引人注目了。他很清楚,办公大楼上的窗户里,可能就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他希望注视他的人,今后能在大楼里给他一张办公桌。他希望有朝一日,他会在这幢大楼里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单独的办公室。
生活中有一个基本常识,专注于一件事,不但能保证质量,而且不会忙乱。乱的没头绪时,最容易出错,甚至会出事。
陈颂出事,就是在这种忙乱中。他在和储小玲展开钢丝时,被钢丝的反弹划破了手。这个活,之前是一直做着的。
陈颂在和储小玲一同做这事时,不知道是因为心不在焉,还是反应慢了。放出去的钢丝弹了回来,尖端部位正好戳到他的手背上。钢丝的反弹力量不小,他的手背上瞬间就是鲜血触目。
储小玲慌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手绢,将陈颂受伤的那只手包扎了。
“赶快去卫生所。”储小玲几乎就是在命令。
陈颂竟然嬉笑,说:“没事的。不就是出点血嘛。没事的。”
“表现英雄好汉,不是这个时候。”储小玲说出的话有点刻薄。
陈颂还想继续刚才的活。可是,当他再次触碰钢丝时,嘴巴咧了一下,一个情不自禁痛苦的表情。
“不包扎,会得破伤风的。”储小玲并不是吓唬。这是一个基本常识。
“真的吗?不会吧。”
要是换一个地方,陈颂或许就去卫生所了。可他这会,想在储小玲面前有个不错的表现,英雄到底。
“我的姨妈是医生。”储小玲说出这句话,似乎借以证明,受姨妈的影响,她也就是一个医生了。
图克文这时候过来,站在陈颂的身后,说:“去吧,打一针。小心不出事。”
陈颂回头,看了图克文一眼,眉头不经意的蹙了一下,说:“打针啊,很痛的。”
图克文说:“储小玲,你陪陈颂到卫生所去。”
“我不是医生。”储小玲不愿意。
“这是命令。”图克文的口气有些生硬。
都乙凡因为事故承担了责任,被撸去了队长的职务。这个职务由陈颂接任。陈颂接任后,提议图克文当副队长。厂里同意了陈颂的提议。
现在,图克文就是以副队长的口气命令储小玲的。
储小玲嘟了嘴,说:“就知道命令人。”
这会的陈颂,竟然没有计较图克文夺了他的权,却是开心地对储小玲说:“有你陪着,我就不怕了。长这么大,我什么也不怕,就怕打针。”
“没出息,哪像男子汉。”
储小玲极不情愿的,准备陪着陈颂去了卫生所。也就是在一瞬间,她突然萌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陈颂,你站住。”
陈颂停下脚步。
储小玲过去,弯下腰,又改成蹲下的姿势。她将陈颂的一只球鞋的鞋带解开,重新系好。其实,被她解开重新系好的鞋带,之前并没出现问题。她帮陈颂重新系好鞋带后,又将这个男人的裤脚理平实了。
这一切,全是在图克文的目光下完成的。
图克文摇头。
旁边还在干活的人,有的注意到这里的情况,目光也就扫到了这里。大家的心里全清楚。
储小玲在知道图克文已经成家的情况下,曾经有过一番表白。那个去图克文房间直截了当的表白,已经被一些人传播开来。这个表白被传开来,不是图克文,而是当时有人就站在门外,偷听了他们的对话。
事后,有人谴责了储小玲。这是要把一个好好的家庭给拆散了。
那时,大家就很不理解,储小玲为什么要这样做。以为她的脑子出了问题。
当时,图克文是拒绝了储小玲的。那个时候,图克文只知道老婆没事找事和他吵,还不知道已经被戴上了绿色的帽子。
现在,图克文离婚了。已经有一部分人知道了。储小玲也知道图克文离婚了。至于图克文和苏丽娅已经在恋爱的件事,储小玲还不知道。图克文和苏丽娅恋爱,这事只有都乙凡知道。
大家对储小玲当着图克文的面,为陈颂做这些,觉得不正常,不可理解。
本是平常不足为奇的事情,因为彼此关系的暧昧,让一些好事的人们多了些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