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丽来见都乙凡。
凤春来在房间里听收音机，接了耳线。
都乙凡在条桌上写字。周佳丽对他现在的字，有一个评价，说有不小的进步。
周佳丽写一手的好字、字迹硬朗，像男生写的。
看到周佳丽来了，凤春来起身，带着收音机出去了。
都乙凡倒是说了一句，“凤春来，你不要走啊。周佳丽又不是外人。每次一来，你就要出去，这让我很不舒服的。”
周佳丽却说：“让凤春来出去透透气，也好。”
什么意思？
这话出自周佳丽之口，有些让人惊讶。两个人再看周佳丽时，看到了这个女孩子忧郁的眼神。
凤春来和都乙凡对视了一眼。
都乙凡点了头，凤春来离开了。
看出来了，周佳丽来，是有事情要说。
凤春来离开后，周佳丽去把门关了，把家信给了都乙凡。
都乙凡看信时，周佳丽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对方的脸。她是在观察都乙凡脸上的细微表情。
这封来信本不应该给都乙凡看，信中的言语多有过激处，是母亲的话。
对于母亲，周佳丽从小就有点怕。母亲是个强悍的女人。说出的话，一定会兑现。母亲说过，要是早生一千多年，她也会像花木兰一样，替父从军，早生几百年，也会像穆桂英那样，去沙场征战。
母亲是个厉害的角色。给周佳丽最深印象的是母亲有一次杀鸡。刀割了鸡脖子，鸡还在动弹。补上一刀后，鸡还在动弹。母亲扔了刀，直接用手把鸡脖子拧断了。
母亲的这个动作，在幼小的周佳丽来看，是可怕的，是恐怖的。就是到现在，周佳丽想起那个场景，还会打哆嗦。
周佳丽的父亲，恰恰是一个有鸡也不敢杀的男人。
想到父母的处事态度，周佳丽对自己的前景，就有了多多的担心。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背景，她才把这封信拿来给都乙凡看。
“小佳，你把这封信给我看，什么意思？”
都乙凡看过这封家信后，望着周佳丽，满眼的疑问。
周佳丽说：“我爱你，才把这封拿来。正因为爱你，我才不会对你隐瞒什么。”
都乙凡看了周佳丽一眼，目光就移向了别处。那个墙角上，有些日子没打扫，结了大大小小的蛛网，也是灰尘的关系，蛛网很是显眼。不仅仅那个墙角上，另外几处，也是这样。
周佳丽最担心的就是都乙凡有什么别的想法，这时，见对方不说话，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才是好。
有一会，两个人都没话说。
走道里有脚步声。他们以为凤春来回来了。
听了一会，不是凤春来的脚步。
都乙凡问：“你是怎么想的呢？我是说，我们俩的关系。”
周佳丽说：“我现在说不好。母亲一定要我见那个人，我不想回去，又没有理由不回去。”
都乙凡慢慢地仰了头。他朝上吐出一口气来，才平视了周佳丽。
“交往也有些日子，你应该了解我都乙凡的为人。我不会让你为难，会尊重你的选择。在婚姻问题上，我们有权争取自己的幸福。可是呢，父母养育我们，不容易。我不会为了自己的幸福，伤及其他的人。”
周佳丽见都乙凡说完这番话后咬起了嘴唇，明显是误解了她的意思。
刚才，都乙凡说话时，周佳丽想立即辩解，可是对方的情绪显然是有些激动，不好插话。
周佳丽等都乙凡把要说的话说完，才说：“都乙凡，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不是说和你分手。我把这封信给你看，是要你帮我拿主意。如果，我不把信给你看，只是凭嘴说，怕是说不清楚，怕你误会我。怕你误会，我才把这封信拿来给你看。”
周佳丽这样的绕来弯去的，条理也是不清楚，显然，她的心里很乱。
都乙凡说：“我刚才说的也是心里的话。我爱你，就是不能叫你们母女反目。如果因为我要得到你的爱，叫你们母女成了怨家，我都乙凡成了什么人？我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嫁接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周佳丽知道这时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会越说越糟糕。反正是，她已经把信给都乙凡看过，目的也已经达到，心里也就坦然了许多。
“都乙凡，现在，我们不说这，我回去了。”周佳丽从都乙凡手上拿过了信，慢慢地装进了信封。
都乙凡在周佳丽走后，一拳打在墙上，头也抵着了墙壁。
以都乙凡的聪明程度，自然地洞察出周佳丽为什么要把信给他看。
这不仅仅是周佳丽说的，是信任他，让他知道她父母的想法。
这明明是一个吹风。显然的，周佳丽的内心深处已经有想法，不好自己说出来，而是叫这封信来说。
这是都乙凡的人生中第一场恋爱。现在意识到可能会失去自己的所爱，心里就有一种好东西被人夺走的失落感。这种失落感在吞噬他的意志，嘶咬他的精神。
凭什么，自己就成了周佳丽父母眼中的一个小工人。工人阶级领导一切，我可是这个阶级中的一员啊。
周佳丽走了有一会了，凤春来才回到房间来。
看到都乙凡的情绪不太好，凤春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都乙凡也就没有保留的把要面对的事情告诉了凤春来。
凤春来愣了一下，看了都乙凡。有些出乎意料啊。
“你打算怎么办？”
“是福挡不住，是祸躲不过。”
都乙凡说了，一个苦笑。
凤春来一声叹息。
都乙凡突然的笑了，说：“凤春来，以你来看，我和周佳丽的事情，能不能成？”
凤春来摇头。他不好说。这种事情，真的不是局外人好说的。
“我很想说好听的话。可我说不了。”凤春来也有了一笑，说：“我怎么觉得，生活就喜欢开人的玩笑，动不动就弄一个苦肉计。”
都乙凡盯着凤春来看了。行啊，你小子，哲理啊，我还就没有想到呢。
这一晚，都乙凡失眠，彻底的失眠。他想了许多，想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