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春来没有留在房间里吃周佳丽做的饭菜。他拿了饭盒离开房间，却没有直接去食堂。
这个时间去食堂，凤春来认为还是早了一些。他已经找到了一个规律，就是食堂快要关闭所有窗口前去，食堂里基本上就没什么人了。
凤春来还是不想面对太多的人太多的目光。
离凤春来认为的最佳买饭点，还有段时间。
现在可以去哪呢？
凤春来出了宿舍楼犹豫了一会，就转到了食堂后面的围墙缺口处。他在那里坐了一会。坐着无聊，自然的就由周佳丽和都乙凡现在的关系联想到他和赵玟秀曾经相恋的日子。
过去了的美好时光，似乎就在眼前。耳边还能感觉到那个时候的美好声音。
春天里，山上映山红开的时候，傍晚，凤春来和赵玟秀在山边上踏青。
凤春来折下一枝映山红，给了赵玟秀。
赵玟秀从枝条上摘下一朵花，要凤春来帮她戴上。
凤春来把这朵花插在赵玟秀的辫子上。赵玟秀有一根短辫子。原本，赵玟秀是短发，没有辫子。凤春来只是玩笑的说喜欢辫子，赵玟秀就为这句话留起了辫子。
两个人执着手，默默地注视对方。
凤春来冒出了一个古怪的问题。
“玟秀。要是哪一天，我犯了错误，你会不会还爱我？”
“爱的呀。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是人，都会犯错的。我也会犯错的。”
凤春来可能是看小说多了，或者是脑子里构思的情节多了，说：“要是我犯的错，不可宽恕呢？”
赵玟秀说：“怎么可能。你不会犯那样的错。”
凤春来说：“我是说假设，假如。”
赵玟秀说：“那，我也还是爱你。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不离不弃的。”
凤春来笑着说：“我怎么觉得自己不相信呢。”
“什么不相信？”
“不相信你说的。”
赵玟秀的目光狠狠的刮了凤春来的脸，说：“你这个人，就是想的太多。应该相信爱情。”
相信爱情？
凤春来回忆到这里时，脸上有了冷笑。他曾经预言过的，一语成谶。
这么想了一会，几个清晰的片段重温过，摇头了。凤春来一声喟然长叹，扔掉手上拿着的一截树枝。
什么时候拿到手中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估计食堂没什么人，凤春来拿起放在地面上的饭盒，去食堂。
可是，认为已经晚去的凤春来没有想到，会有人比他更晚。
比风春来更晚的这个人却有点霸道地不愿按顺序来，竟然从后面把饭盒伸到风春来的前面。风春来见后面的人这样，只好向后退一步，让这个不自觉的人先买了饭去。
论说呢，不自觉的这个人，已经占了便宜，你买了饭走，也就罢了。不知道这个人是故意，还是无意，买了饭菜离开窗户前，踩了风春来的脚。这个人脚上穿的可是工作皮鞋，比较笨重的那种。
出于一个人的本能反应，风春来“啊呀”一声后，情不自禁地轻声细语，“你踩着我了。”
这个人已经走开，听到风春来说的话后，反倒停下了，斜着眼睛看风春来，用的是看一个怪物的眼神。
这个人看了一会，一声阴笑，“哟。踩着你了吗？原来是你啊，人物。”
听到刚才踩他的人说话，风春来没有回头。他不想回头，也不敢回头。他知道这个时候遇上这种人，最好少说话，碰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这个人不见风春来回头，居然得胜不饶人地，说：“臭样，什么东西。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一个让人讨厌的窝囊废。”
风春来像是掉进冰窖里一样，整个人木头一样，僵硬的怔在那。
炊事员将脸塞满了窗口，问风春来买不买饭。炊事员说，你要是不买饭，我可下班了。
这个时候，窗户前只有风春来一个人。
风春来没听见似的，对炊事员的话没有反应。他脸上的表情呆滞，像个木头人立在那。
“这人，怎么弄成孬子似的？”炊事员收回脸，“啪”的一下，关了窗户。窗户里传出刚才那个炊事员和同事说话的声音：“那小子的脑子，出了毛病。”
这个时候的风春来，特别的敏感。炊事员的话，又是一字不拉地全被他听见了。他紧抿了两片嘴唇，牙齿使劲地咬起，在磨砺，眼睛里热辣辣地已经湿了。
风春来离开窗户，拿了空的饭盒，出了食堂。
去哪？
回房间吗？
都乙凡和周佳丽吃完饭了吗？
凤春来没有回房间，脚下随意的，却是情不自禁地，往山上走去。
这是一条上山去的羊肠小道。
天色就要黑下来。
到山上去做什么，凤春来不知道。
没有目的，又像有一个目的。
饥饿的感觉刚才还有的这会却消失了。颓废的情绪顶替了饥饿。本来就不好的腿脚，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上去。
到了半山腰。
摔倒过两次。
天色黑下来了。
饭盒掉了。借着厂区路灯映射过来的光找了，没有找见，也就不要了。
继续往上去。
这是要翻山到那边去吗？
再一次摔倒。
不想再走了。走不动了。
饿。
饥饿再次袭击了。
凤春来坐在那，就没有站起来。
一声冷笑，有如天上的残月。
上弦时光。
看向天空。
想起当初来到这座工厂时的自豪。
听说这里是一座三线军工厂，是一个外界传说中十分神秘的地方。来到这里后，只有一门心思，就是在这里扎根，要用青春在这里书写辉煌。
可是，只是一次错误的走进别人的家门，命运从此改变。
已经有过多次的反省。要是那天，叫一个人做伴，两个人一道去拿那本书，就不可能发生那种事。
可是，两个人一道去，不一定能拿到那本书。那种禁书，那莎肯定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拿出来。
一失足成千古恨！凤春来叹息。
现在，自己在别人的眼中，就是一个什么东西。还有这条伤残的腿，就是耻辱的符号。
越想越难过。伤感包裹了风春来。止不住的泪水，再次流下来。
有狼的嚎叫，就在不远处。
这种野性的声音，拖得很长，越发的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