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巷是个颇具烟火气的老城区。每天傍晚五六点的时候,下班的、放学的回家,这条街巷就会热闹起来,摆摊的商贩们也能趁着这个时间好好赚一笔。
之前连日加班,沈妤已经一周没有在傍晚的时候见到热闹的桃花巷了。每次忙完一出公司,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月明星稀的时候。
她在小区门口的小吃摊上给丈夫买了一份冰粥,又在旁边的小超市买了些菜,准备久违地下厨犒劳一下自己和丈夫。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个老小区,楼房不高,只有六层,没有电梯。她提着东西上三楼,打开302的门,一眼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人,关上身后的门,笑问:“今天不忙吗?怎么回来这么早?”
陈玺低着头,身子前倾着,看着茶几上的那几张A4纸,没有回答。
沈妤察觉到他的沉默,视线也落在那几张纸上,原本还算雀跃的心情瞬间平静下来。她没说话,提着东西进了厨房,沉默地把蔬菜水果一一放进冰箱里摆好,关上冰箱门,想到那几张纸,心情隐隐下沉。她转身,看见料理台上的那碗冰粥,犹豫过后,没有把它带出去。
她在陈玺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落座,看清了那几张纸上的内容,最上面的那张上方写着四个字——“离婚协议”,是她放在书房抽屉里的那份。
陈玺问她:“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妤无话可说。
这份离婚协议,两年前她就写好了,但这两年间,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自己拿出来看过很多次,但每次想要拿到陈玺面前的时候就犹豫了。反反复复,直到今天,被他自己发现了。
“你想跟我离婚。”陈玺语气平静,好像在商讨什么问题,“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沈妤心中叹气,说:“没有。”
陈玺没再问,自始至终也没有抬头看她一眼。两人沉默着,过了会儿,陈玺突然开口问她:“你爱我吗?”
沈妤的回答紧随其后,没有犹豫:“当然。”
陈玺很轻地笑了一声,仿佛此时才有些低落:“我也爱你。”
“那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呢?”
沈妤欲言又止,他们之间的问题并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她这些年心乱的很,即便让她说,她也说不清,当年学校里人人都羡慕的一对郎才女貌,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么别扭的样子。
陈玺没有再问,他起身离开了片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支笔。他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随后一言不发地推门离开了家。
沈妤直接把离婚协议收了起来,没有在上面签字。她去厨房打算随便做点什么对付一下,一推开门却看到了料理台上那碗冰粥。厨房里没有空调,盛夏的热天融化了冰块,洇出的水渍顺着料理台淌到了地上。
沈妤没有管那些水渍,拿起冰粥尝了一口,冰凉的,还有些工业糖精的甜味儿,不好吃。她吃不了凉的,尝了一口就放回料理台上,过了几秒,又拿起来把它扔到了垃圾桶里。
桃花巷的房子是他们结婚的时候,两家人凑钱给他们买的,付的全款。当时陈玺并不想让两家老人出钱,他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两年内攒够首付,以后每个月慢慢还贷款,他再工作努力一点,说不定还没等孩子上中学他就把房贷还完了。可他岳父说,身上背债的滋味儿的太难受,跟背了座山似的,压得人直不起腰。他希望他们以后能挺直腰板,轻轻松松地过日子,哪怕他们老人多出点钱也无所谓,只要他们小两口能把日子过好,他们当父母的就开心满足了。
桃花巷的房子是两家人一起看了之后决定的,这里房子虽然老一些,但胜在是学区房,周围学校、医院离着都很近,交通也方便。
陈玺站在小区门口,回头望了眼他们家的方向,转过头去到卖冰粥的小摊面前,买了份冰粥,又去了附近的餐馆,点了个菜,让老板送回家里去。
他一走,沈妤那个人晚上又要懒得吃饭了。
他和沈妤只有桃花巷一处房子,这会儿陈玺离开家,不能去父母那里,他们知道了又要操心,只能去酒店对付几天,然后再去看看房子。
如果后面真的离婚了,桃花巷的房子他也不打算要,毕竟他跟沈妤的收入差距有些大。他努力奋斗几年,可以再买一个小房子,但沈妤今年三十岁了,现在房价贵得很离谱,如果他把房子抢走了,沈妤以后很难再买一个。
陈玺躺在酒店大床上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难过起来。他抬手盖住了眼睛,想不明白沈妤为什么要跟他离婚。他们六年的婚姻一帆风顺,鲜少有矛盾,他不知道是哪里做的不好,又或是在什么时候跟她有了矛盾。这些问题,他原本是想跟沈妤问清楚的,但当时看到那份离婚协议的时候,他脑子里乱糟糟的,简直是一团乱麻,甚至还一时冲动地在协议上签了字。
此时心情平静下来,陈玺才感觉到了后悔,不知道能不能趁沈妤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偷偷溜回去把协议偷出来。
只是用不着这个机会了。
半夜他将将睡着的时候,手机忽然响起了来电铃声。他摸过来一看,是沈妤的电话。他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缓了缓精神,这才接通了:“喂。”
对面一时没有人说话,只有凌乱微弱的呼吸。陈玺掀了被子下床,问:“是不是痛经了?”
沈妤在电话那头,带着哭腔微弱地“嗯”了一声。
陈玺心里叹气,话里安慰她:“我马上就过去了。”他简单收拾了自己,马不停蹄地出门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