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太后别开眼,就轻轻慢慢地说着,不带一丝感情地冷冷说道:“哀家是老了,老得人都糊涂了。什么也瞧不清,什么也听不明白。唯独这心,还算清楚。哀家眼前的一切,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哀家还分得清楚。”
“那十弟在哪儿?”萧意浓狠狠咬牙,深深地看着她,“母后也清楚吗?还是说,母后当真相信这丫头的鬼话?”
“你十弟在哪儿,哀家是不清楚。”太后冷冷笑道,蔑视一眼,“纯懿长公主,难道就清楚吗?难道说——你此行,另有目的?湛儿的行踪,哀家有非得向你吐露的必要吗?”
两个人,就此剑拔弩张,互不相让。
楼妙璇在一旁,淡淡定定看戏,丝毫没有插嘴多话的打算。
虽然没有任何过头的举动,可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也格外扎眼。
尤其,扎楼清云的眼。
楼清云看了一会儿,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上前一跨,到了她的眼前,“姐姐,你实话告诉我吧。”
“什么?”楼妙璇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朝她挑着眉。
挑衅的意味,像一碗滚烫的油淋在了楼清云的身上,让她的心滋滋作响。
可楼清云还是忍耐了下来,越生气,脸上的笑越显得云淡风轻。
“姐姐真会说笑。”楼清云笑得像冰山上的一朵花一样,有着让人无法招架的美,却又带着刻骨的寒,“妹妹说的——自然是小舅舅的下落。”
“要不要告诉你,”楼妙璇装模作样地笑笑,转头用眉毛指了指太后,“我得请示一下太后。”
楼清云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楼妙璇郑重其事地对太后说道:“太后,妹妹向臣女打听殿下的下落,臣女要告诉她吗?”
“不必了。”太后淡漠地说道,也不转头看一眼楼清云,就那么对着萧意浓直言道:“纯懿,湛儿的事自有哀家这个当娘的过问,你就不必劳心了。回去吧。”
“可是……”萧意浓着急起来,看看太后,再看看楼妙璇。握了握拳,突然又颓然地松开,“罢了。”
然后,失意地转身,“云儿,我们走。”
今天的一切,就是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母亲……”楼清云出声喊道,看着那抹萧索利落的身影,突然心头一酸,就赶紧追了上去。
走出福宁宫,萧意浓便已是愤恨难当,侧头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什么时候,她们竟成了一条心了?”
“云儿也不知。”楼清云摇着头,就琢磨道:“或许,小舅舅是在信里把她托付给了皇祖母?所以,皇祖母才这般护着她。”
“我看,未必。”萧意浓慢慢冷静了下来,暗暗思索道:“这老太婆,在为娘面前,从来都是维持着表面的和谐,过得去就行。如今,骤然变得这般冷淡。为了维护那个丫头,甚至不惜装傻充愣,让为娘难堪。为娘担心……”
“担心什么?”楼清云一脸平静,“担心她背后的祁家,还是担心母亲背后的柳家?”
萧意浓深深地吸了口气,“你小舅舅虽然失了兵权,在旁人眼里,已然成了一个闲散王爷。可他这个闲散王爷,背后有太后,有祁家。自然是谁也动不了他。”
“可若是太后一倒……”她的眸色深黯下来,杀意蒸腾。
“母亲,你不会是……”楼清云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动太后吧?”
“有何不可?”萧意浓不以为然地挑着眉。
楼清云摇了摇头,“不是不可。而是,女儿既然即将成为太子妃,迟早也是能与太后抗衡之人。母亲何必舍近求远,做这等迂回无用之事?”
“你竟天真到以为能与她抗衡?”萧意浓嗤笑一声,就往前走去,“还是等你做了太子妃再说吧!”
福宁宫里,太后依然坐到了软榻上,姿态疲惫而慵懒地歪身靠着,一手按着额上,微合着眼。
楼妙璇就坐在软榻旁边,给她捏腿揉肩,“太后近来忧心殿下,定是寝食难安。一会儿,臣女写一副安神的药方,给太后用上。今晚,您就能睡个好觉了。”
“楼妙璇。”太后突然冷冷出声,骤然睁开了眼睛,眼神冰凉却又灼灼地看着她,“你老实告诉哀家——昨日的信,可是你的一出戏?”
“是。”楼妙璇一丝退缩也没有,便直接迎着太后探究的目光,直言不讳。
“什么?”太后脸色一变,很是震惊地看着她,“你当真是把哀家当成了三岁小儿来耍弄?”
“太后恕罪!”楼妙璇屈膝,态度诚恳地跪在了榻前,“臣女绝无蒙骗太后的意思!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这一切皆是殿下授意。”
“你说什么?”太后一下子从榻上坐起来,“这一切,都是湛儿授意的?”
“没错。”楼妙璇伸手,把藏在袖中的那封信拿了出来,递到她的面前,“太后看过此信,便一清二楚了。”
“你手里,竟然还有湛儿的信?”太后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抖抖颤颤地伸出手,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接,“信上,都说了些什么?”
“太后看过便知。”
“宁默。”太后实在不敢接,拿手挡着眼睛,便有些不忍地扬声唤道,“你替哀家看看吧。”
宁嬷嬷应了一声,便上来接过信,拆开来看。
才看了几句,她的眉毛便拧了起来,越拧越紧。
太后还是忍不住偷偷瞧过来一眼,待看到她脸上簇生的忧色,不由也紧了眉头,“可是湛儿出了什么事?”
“太后放心。殿下他,性命无碍。只是……”
太后微微松了口气,忙又紧张地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殿下此刻身陷困局,虽无性命之忧,却无法回京尽孝。”楼妙璇接话,“而殿下所陷困局,唯有臣女亲自筹谋,才能找到脱困之法。”
太后顿时一拧眉头,“为何你之前不把此事告诉哀家?”
楼妙璇静静地望着她,一时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