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娟拿起象牙梳一手梳理绿玺及腰青丝，一手顺势轻压生怕扯动她，打开素银锦盒将里头的四屏凤簪拿出端庄地插入发髻，凤尾垂落下的璎珞在指节玲珑作响。衣着是淡凤纹路的红装，银色丝线在裙摆边角写着繁琐凤尾，飘然若仙。望着铜镜里容颜美艳的女子，绿玺唇角勾出抹笑，美得耀目。
宝娟挽着她出宫门，步撵已然在外等候多时。容城早已坐上其中一辆步撵，两侧太监撑着骆伞在侧，他并未注意到绿玺的到来，曲臂支着脑袋视线落在远处的红柳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步撵低垂下的动静，他才扭头将目光往这边投来，眼底紧缩是惊艳地模样。
“有那么好看吗？”绿玺轻笑，微扬下巴精致弧线惹人心悸。容城被她突然问来问题震了下，片刻笑着点头默认。绿玺不再与他打趣敛起裙摆坐上步撵，两侧的宫婢掌着宫灯，夜幕里如豆蔓延。那些宫婢步伐细软却是极为轻快，行走间惹得环佩叮当奏响天籁。
今夜皇帝设宴承欢殿款待羽陵王和王妃，太子、太子妃按例出席晚宴。绿玺坐的是皇后坐下放的位置和容城对面而席，编钟声响舞姬翩然跃入中央挥袖起舞，纤腰曼妙。透过舞姬甩落长袖间，绿玺瞧见对面席位上坐着个墨色缎服的男子，发丝高束容仪貌美和容城相比不相伯仲，腰间玉佩镂空雕刻着繁琐花纹，锦蓝流苏温贴在侧。若是没有猜错这个男子应该就是羽陵王洛容欣，而依靠着他旁坐的妙龄女子眉间都是清纯和不谙世事的恬静，那个该是赵宝林的妹妹赵蕊吧。
绿玺突然有些伤感，明明是姐妹命运却相差如此众多。妹妹能小鸟依人偎在他的怀里，而姐姐却只能在东宫里步步为营，午夜梦回从惊惶里醒来，独自拭泪。这是怎样的人生，怎么样的爱情能让赵宝林如此牺牲。脑海里晃过白日里赵宝林凄苦的面容，薄唇颤抖轻启：“我离开羽陵只有妹妹孤零零一人实在可怜，他答应会替我照顾妹妹、好好照顾她的。”
这所谓的好好照顾，便是娶她为妃。
想到此处绿玺不禁为赵宝林感觉惋惜，拿起面前的酒盏想也没想就仰头喝下杯中蜜酒，入喉灼烫烫伤心肺。她想若是自己心爱的人，断然不会让给别人，哪怕是自己的妹妹。眼珠斜睨过去撞上容城炙热深邃视线，他狭长眸子眯成危险直线，素白手握着酒盏用力很大，引得酒盏成丝丝裂纹。绿玺歪着头看他，并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另一边灼热的视线同时投来，那是洛容欣的眸子清润却带着邪气。她这才晃过神来，原来方才自己盯着羽陵王看的太久，容城是误会了吗？
编钟敲响最后尾音，舞姬绽开花袖为妙舞划上完美句号，底下叫好声低低成片。皇帝举杯同底下列坐同饮，羽陵王执杯站起身子，嗓音饱含磁性：“儿臣多年未回北国，久未见父皇、母后，特此以酒代为思念之苦。”
话落仰头十分豪爽将酒尽数倒入口中，他反手将酒盏往下倾倒并未见滴酒落地。皇帝和皇后含笑，举杯同饮。羽陵王提壶斟酒重新举杯对向容城方向，眸眼里有异样光泽滑过，举杯豪迈：“太子，这杯酒敬你。”
容城出生时容欣已然落地两岁有余，幼年便去了封地再无回来过，这算是两人之间的头次见面。容城惯来微翘的唇瓣扯出笑，执杯轻晃杯中蜜色酒液，仰头吞下。两人之间若隐若现的火光惹得在场官员解释面面相觑，私下低声议论。绿玺唐突站起身子，提着盈盈裙摆上前屈身叩拜，含笑柔声道：“儿臣早些天学会支舞，又是如今这样欢喜场面便愿献丑博得父皇母后一笑，正好也献给千里而来的羽陵王和王妃。”
容城蹙眉眼底都是不悦，搭在桌案上的手握紧。羽陵王挑眉侥有兴味，皇帝允。绿玺退后几步，退出承欢殿去换舞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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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娟将橘色舞衣替她穿上，系着腰带的手动作利落，开口道：“原来太子妃预备要献舞，难怪要奴婢将这件衣裳带来。”
绿玺将发髻上繁琐簪子金黄凤冠取下，素淡青丝三千绾成玲珑宝髻，别以橘暖色绢花在侧别样柔丽。她张开手在原地转了个圈，腰间璎珞在移动间环佩叮咚，似幽静山涧溪流滑过积石轻柔拍打。望着镜中曼妙身影，眼前似乎又浮现出赵宝林的面容，白日里她脸上都是苦笑：“太子妃能帮我件事吗？”
“我为什么要帮你。”绿玺冷眼注视她，话语毫无商量余地。
赵宝林听她话语唇角弯成苦涩弧线，张开手在原地旋转，身上的舞衣便带着清脆的声响绽出，像是朵盛开在荒漠里的绝色曼陀花，惊艳却是满满绝望。她顿下步子，黑眸望进绿玺的眸底，低声叹息：“我只想告诉他，我很好。”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饱含众多。绿玺十分清楚，其实她自从来到东宫就一点也不好，面上虽然时常带着笑但若细瞧定能看出她眼底的悲伤，像是戴着副面具过生活。等那副面具摘下时，原本那张脸早已哭得泪流满面。
“你要我做什么？”绿玺决心退一步，沉静询问。
赵宝林对于她的话有些欣喜，两手托起宽大裙摆似沉浸在回忆，话语带着丝甜蜜：“希望太子妃能在今晚筵席上，穿着这件衣服跳出我教你的舞步。这样便能告诉他，我如今过的很好请他好好待妹妹。”
“太子妃该出席了。”宝娟在身侧轻声唤她，将她从回忆里拉扯回来。赵渲，我会在今夜穿着这件衣裳为你起舞，舞给羽陵王看。昂首提裙迈出寝殿向承欢殿走去，殿前的桃花在晚风中吹拂而来，纷纷扬扬在她面前沾落肩头发际。夜露就着花纹滑落在稍，滴落在地映出水滴，又在顷刻被地面的干燥吸收消失。
这份爱要多久才能酝酿到如此，这份爱还要多久才能圆满、又是否能持久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