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玺这些天往宫内跑的勤快,容城也是疑惑并不多问,约莫是互相伤透了心。宁心殿内熏香娓娓,锦黄垂帐半敞,露出皇帝洛锦夜苍白面容。傅九芊守了几日身子越见疲乏,皇帝重病不得早朝由太子代理,一时百官人心惶惶以为皇帝已有不测。
环容捧着香炉进殿搁在旁侧矮桌,撩起垂帘走进来,面上有些焦急附耳于傅九芊:“娘娘,羽陵郡送来特酿蜜酒。”
“我记得往年羽陵郡可不是这个时候送蜜酒。”傅九芊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都是疑虑。
环容自然看出她担心的什么,低声道:“今次送来蜜酒,比往日都要早些,娘娘看来羽陵王是否别有居心?”
环容担心的也正是傅九芊心心念念担忧的,羽陵郡自产酒液甘甜如蜜故此享有蜜酒美誉,每年都会遣人来亲自进贡。今次且不说皇帝病重卧榻,羽陵王就恰好提前半月遣人送来蜜酒看来别有深意。
“不管他是否别有居心,皇上病重的消息绝对不能外露出去,免得祸乱四起。”傅九芊说完这句话,有示意环容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叮咛了几句。
环容看完会意地点头,福身道:“奴婢这就去办。”
片刻殿外有道素清身影闪了进来,傅九芊笑着招呼她靠近。绿玺上前几步屈身行礼后,疑惑道:“来时瞧见环容行色匆匆,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傅九芊提昏睡在榻的皇帝掖了掖被子,站起身往外屋走去,边走边轻声叹气:“羽陵郡今年提前遣人送来蜜酒,又是在皇上昏迷这个节骨眼上。”
绿玺听闻此话微有惊讶,羽陵王竟然会选在这种时候遣人送来贡酒,意图明显。却恰恰是这个意图更让人起了疑心,皇上昏迷不醒的消息是严加封锁的,几乎连皇都里的百姓鲜有知晓此事。傅九芊瞧见她黛眉紧蹙的模样,轻笑出声:“想来你也猜到羽陵王的动机何为了吧。”
—朝堂—
羽陵遣来的使者苜蓿是在长亭的指引下行至大殿,放眼望去恢弘气派的大柱上九龙盘绕,金銮龙椅屹立高台,台下伫立文武百官皆是素颜淡衣,并未身着朝服。这让他有些疑惑,不禁双眉紧蹙地低垂下脑袋跟随着长亭的步伐,向前走去。
等行至高台前,苜蓿跪地叩拜:“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长安。”
他说完还未得到起身的指令也不敢做任何动弹,双眼的视线只能触及地面望着撑地的衣袖。高台只传来阵低沉的轻笑,须臾间便有道微哑的嗓音传来:“大人可要瞧清,高台上的人可是何人。”
经有容城的允许,苜蓿才抬首去看,顿时惊得磕头道:“微臣苜蓿叩见太子殿下。”
他面上带了恐惧,话里也将颤抖表现的淋漓尽致,垂下的脑袋恰好掩去他眼底的盘算。羽陵来使,怎么会是太子当朝?满朝官员这身素净孑然面带忧伤的模样又是作何?
“平身吧,苜蓿大人远道而来定然周车劳顿辛苦了。”容城拂袍落座,狭长的双眸盯着缓缓起身的苜蓿,狭促地轻笑几声。
“启禀殿下,微臣为送贡酒而来荣耀得见太子真颜,身心皆勤。”苜蓿含笑躬身,回答的话也是毕恭毕敬并未半分差池。这话刚落却惹得高台上的容城不禁笑出声来,他奇怪抬头看,望进的却是片波澜不惊地黑眸。
容城颇似慵懒地曲臂支着脑袋,微斜身子看他:“羽陵蜜酒每次进贡的时间都是固定,原因取自桃花初开时娇嫩花瓣为引,酿制埋于树下至桃花谢尽时分才会取封而饮。如今这个时间却不是桃花该谢尽的时候,羽陵是否送的有些早了。”
这句话出顿时引得底下议论纷纷,苜蓿面不改色躬身回话:“回殿下的话,羽陵郡地处北端去年冻坏不少桃树。待到开春株株桃树都未曾结花苞,这些蜜酒都是去年开春时节酿制,放在冰室储养至今正是醇厚佳酿时分便送来皇都。”
这件事倒是有所闻,容城还记得顺应父皇的意思批阅奏章时就看到这样的奏折,羽陵冰冻三尺,粮草花草皆损坏。对于僻远北端的羽陵郡来说,粮草花草的冻坏意味着许多工业酒酿无法进行,百姓的损失也会有些大。如今苜蓿却拿此事来说,偏生是情理之中。
沉静片刻后容城坐直身子,朝身侧的长亭使了眼色。但见长亭领命走下高台,接过苜蓿身后太监手中的蜜酒。容城眯眼道:“若非记错苜蓿大人可是羽陵位高权重的得力大臣,没想到羽陵王竟然要劳驾您亲自送来蜜酒。大人周车劳顿是要在宫里多住两日才对,大人没意义吧。”
苜蓿早已看出由来,皇宫内素清整片引人疑惑,俯身道:“羽陵还有要事处理,微臣也准备送完佳酿就赶回羽陵郡。多谢殿下美意。”
“既是如此本王也不强求了,若是无事便退朝吧。”容城挥袖,模样倦怠凄哀。看在他人眼里满满都是忧伤,他转身离开的背影都是落寞。苜蓿望着他离开的身影越发疑惑,为什么会是太子坐镇朝堂?满朝文武未着朝服上朝已是闻所未闻,如今有着如此素清各个面带愁色越发让他满心错愕。
长亭在前引路,高高宫墙官道红墙绿瓦。天色碧蓝没有一丝云彩,有大雁归暖翱翔在天际划出弧线。苜蓿紧跟在长亭身后,不禁开口询问:“公公,下官愚昧瞧不出宫内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文武百官不着朝服上朝?还各个面带忧色?”
长亭步子顿住,四处打量了几眼后压低声音道:“嘘,这件事可是有些由来。每年这个时段宫内总会上演今次的事情,百官容装素清必须各个面带哀怨。各家官员须得斋戒五日。”
“这是为何?还请公公严明。”苜蓿边说边小心翼翼地将一锭银子塞进长亭的手里,长亭低咳了声手脚利落地将银子往袖袋里卷去。其实就算他不问,长亭也终归会有办法将这件事原原本本说于他听。如今他将银子塞给长亭,越发显得他急迫想要知晓此事,动机也越发可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