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成批在屋子里忙碌,东宫里喜庆的气氛还未彻底消散便被冷水从头浇熄。绿玺几近虚脱在清昭的怀里,靠坐在长廊侧。她是朵娇艳不在的蔷薇花,谢了刺掉了蕊神色颓败。清昭的心也被提到嗓子口,轻声安抚:“皇兄会没事的。”
她的安慰并未给绿玺带来多少的宽心,反而更是油然生出自责:“他若舍我掉下悬崖,便不会受人所害,是我牵累了他。”
想想当时他若撒手,世上便再无杨绿玺这个人存在,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还是能成为昔日的洛容城,未来的君王。或许命中洛容城就不该遇上她,而她也该在仇池的那场大火里被烧得干干净净。
“我想若重来一次,皇兄或许还是会选择握紧你的手,死也不放开。”清昭抿唇,说出的却是容城的心声。绿玺泪眼抬头看她,看到的只是清昭含笑对她微笑,带着苦涩的微笑。薛环风从远处走来,身后跟着名绯色衣装的女子:“这位姑娘是末将在府外遇见的。”
清昭满是戒备地看着那女子,月色散落地清薄光线,她娉婷而立容颜素淡未施粉黛,漆亮的眸子里却是灵动的光泽莞尔轻笑,甚为勾人。清昭复看薛环风一眼,冷嘲热讽:“将军好雅兴,这种时候竟还勾搭女子。屋子里是我命悬一线的皇兄,这样的情况下将军不觉的有失体统吗!”
薛环风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面上还是云淡风轻似乎并未将清昭讥讽的话语放在心头,只对绿玺抱拳禀告:“这位姑娘称可有办法解殿下身上的奇毒,末将才将她领了进来。”
清昭语塞,自觉先前说话鲁莽只闷不作声靠在廊侧。绿玺含泪打量女子,黛眉微蹙:“我记得太子中毒的事封锁严密,并不会走漏半点风声,你怎么会知晓太子中毒一事?”
为免局势动荡,容城中毒的事几乎皇城内都没有人知晓。如今跑出这么个奇怪的女子不说,竟然称可以医治容城身上的毒,更加令人生疑的是,她又是怎么知晓容城中毒的?若会解毒定然知晓容城中的是何毒,那么她又是怎么知晓容城中的是什么毒?女子瞧出绿玺满眼的猜忌,红润唇角轻扬,话语轻慢:“该我知晓的事我都知道,只是殿下的毒若还不解去定然蔓延五脏六腑,后果是什么都应该很清楚吧。”
“你想要得到什么?”绿玺站起身子向她靠近,双目紧逼她漆亮双瞳。一个会解毒的女子能主动来东宫已是迷,况且还是个会在这种时刻来东宫的女子,怎么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这样突如其来的造访,定然别有目的。
女子面上轻笑可绿玺却发现她的眸子里却没有一丝笑容,像是浮了层碎冰让人不舒服:“待事成之后,我要成为太子的人,哪怕是妾室。”
“你是来砸场子的吧!你是那根葱敢来这撒野!”清昭终于憋不住气,双手叉腰指着女子就是顿骂骂咧咧。薛环风顺势将她裹紧臂弯里,夹着她往长廊尽头走去。清昭支支吾吾发不出声来,只能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可薛环风似堵坚固城楼能为她挡去风霜也能不畏她的击打。
长廊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绿玺静静看着面前满脸淡笑的女子,她似乎将什么都算在心里,模样胸有成竹。绿玺勾起抹冷笑,眼角微眯:“我若不答应呢?”
“太子妃心胸宽厚又对太子情深意重,不会不答应的。”
“好,你若今夜能为殿下解毒保住其性命无恙,就如你所愿。”绿玺扬声答应,她不求什么,容城未来会是天子,如花美眷后宫丰盈。她不会奢望能像皇后那样幸运,后宫里独留她一人。若是为容城纳妾就能救活他性命,太子妃的位置让给她都无所谓。听到她的允诺,女子十分满意地点头,笑着转身推开屋门款款走进。屋门合上的瞬间竟让绿玺有些心慌,仿若这屋门闭紧的是他和容城几多相爱的岁月,而他和她也将在之后的岁月里疏离淡漠。
摇了摇头将这可怕的情绪甩出脑海,绿玺深叹口气,只盼容城安然无事,便什么都是不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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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拽着我做什么!那个女人分明没安好心!哪有人会在新婚夜里同新娘子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来!”清昭抱住廊侧大柱子,任由着薛环风怎么拉扯也不松手,只顾自个哇哇大叫地反驳。薛环风见此也罢手,松开她的身子。一下子的臂弯从她身上抽离,清昭恍然觉得有些落寞,像是连同至关重要的东西也连同被抽走一样。
“你觉得在太子妃的眼里,是为殿下多纳一个妾室重要还是殿下的性命重要?”
“这问题问的也太没水准了,自然是皇兄的性命重要……呃,难道皇嫂当真会让那个无礼的女人当宝林吗?”她话落一半便有些震惊,难道非得这样吗?可想想皇兄那么喜欢绿玺,那个女子也是不足为患的。薛环风站在她身侧不说话,静得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仿若他只是缕清风,飘渺而无生息。
清昭从眼角余光里看了他几眼,清了清嗓子仰头望月:“今后我若是遇上此等事由,就狠狠揍那女人一顿再将他丢弃在街上。我的男人必须只有我一个妻子,若要纳妾就和那狐狸精一块去死。”
薛环风轻笑出声,很好听的声音,像是静谧山林间渊源流长的清水,打在心头。这也是清昭头次见到他笑的模样,好看极了。她看的有些发呆,舔了干裂的唇角猛咽口水:“你笑起来多好看,平时有何必摆着副臭脸。”
清昭不晓得这句话哪里刺到他了,薛环风当即就笑不出来了,少顷才缓缓开口:“她也说过同样的话,原以为她离开后便不会笑了……”
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还未说完整,清昭却听出大概,他此刻心里头怀念的是过世的亡妻。可她觉得薛环风今夜头次和她说了那么多的话,放在以往压根就没有如此殊荣。
那时候清昭并未完全明白薛环风这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