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很多时候是不存在什么对与错的。
李独腿说完话之后,就不再说话了,只是望着龙辰,身体伤势依旧,只能吃力的抬头望着眯眼望着远处的龙辰。
钩月东升,一弯银弧斜挂天边,今夜没有星辰,静谧的夜空犹如一块巨大的黑幕上面用铁笔钩出一个弯弯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龙辰缓缓起身,平安侯口中的身负天命之人应该就是龙辰自己了,平安侯再怎么手段通天也不可能知道这种事情,平安侯能够得到这种消息。出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只能是仙月帝国的国师口中亦或者是剑族。
当然,平安侯要杀仙月帝国的国师,那个国师怎么都不可能告诉平安侯什么龙辰是身负天命的人,排除了这种可能性,那就只有第二种了,剑族的人。
可是龙辰怎么都想不明白。剑族为什么要杀身负天命之人,剑族为十八族之首。十八族暗中操控人间界大致动态,剑族起的作用最大,按理说,身负天命之人不能杀,但是剑族花了这么大心思要杀身负天命之人,难道说双方有什么利益冲突,亦或者是其他。
想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一点儿头绪,指望再从李独腿口中知道点什么是不可能的了,李独腿说白了就是平安侯的一条狗腿子,也就是个打手,他能知道这么多,都归功于杨棣水性杨花的母亲。
抬腿踹了一脚李独腿,李独腿痛的直吸气。流淌不止的鲜血流个一点不停。李独腿闷哼声中在地面上蜷成了一团。
“没看出来你挺还骚啊李独腿。”龙辰戏谑道。
李独腿努力抬头看了眼龙辰,模样凄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令他开心的事情来,竟然笑出了声来。笑的身躯一抽一抽的,状若疯癫。
笑声停歇,李独腿几次想要尝试站起来,最终得痛楚拽的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再度抽笑一声。
“普天之下,敢给皇帝老儿带绿帽子的能有几个?老夫绝对算是一个,哈哈哈,那骚婆娘,哈哈哈,皇帝老儿都不知道到底有多么的美味,哈哈哈,七大帝国排行第二的仙月帝国的皇帝老儿被老夫戴了绿帽子,哈哈哈,这样算下来,老夫也算是做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龙辰毫无征兆的在李独腿伤口上踹了一脚。然后又极为歉意的压着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抽筋了,哎吆喂,这咋还压不住了呢。”
说话间,又是一脚。
李独腿一张血色渐无的面孔苍白如纸,痛苦的几欲窒息,傻子都知道龙辰是故意的,看龙辰那个模样,两脚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缓了许久,李独腿浑身颤抖一下,嘿嘿嘿的笑个不停,“我知道你还是要杀我。但是无所谓了,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痛快就行了,之前老夫给了你一个痛快,现在你是不是也可以回报老夫一个痛快。”
装模作样压着腿的龙辰直起身子,盯着地上还处于痛苦之中的李独腿,余光瞟了一眼蠢蠢欲动杀机盎然的杨隋。
“主……主人,能不能把他让给我,只要我做了仙月帝国的皇帝,很多事情我都可以听你的。”杨隋咬牙切齿开口道,双眼盯着地上的李独腿,一双眸子之中几欲喷出火来。说那两个字的之前还是会迟疑很久。
龙辰没有说话,依旧盯着地上的李独腿。
李独腿不理会杨隋的杀机,也不理会龙辰的漠然,努力翻了个身,平躺在了地上,深深的吸了一口还算新鲜的空气。满意的笑了笑。
双臂平放在身体两侧,体内的鲜血也流的差不多了,也就是曾经是轮回境的身子骨,不然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知道自己死了,进行着人之将死的时候其言也善的流程。
“杨隋,老夫知道你想杀了老夫,毕竟老夫做了……”
“闭嘴!”杨隋怒吼一声,就要冲出,却被小哑巴一把拉住,杨隋回身怒视小哑巴,小哑巴瞄了眼面无表情的龙辰,杨隋的怒火一点一点压了下去,只是怒视李独腿。
李独腿嘿嘿笑,因为痛苦,面容扭曲,咧嘴呲着牙,牙龈上面全是鲜血,黝黑的面孔之上写满了生不如死。
“老夫以前倒也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杨隋你应该知道老夫本应该是个死人吧。”
字字句句从杨隋齿缝之中挤出。“你什么时候都该死。”
“许多年前,你父皇指名点姓要杀了我,你可知为何?”
“你该死!”
“我该死?咳咳咳……呵呵,我该死,我的确该死啊。呵呵。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看不好,怎么可能不该死?”
龙辰打量着李独腿,又看了眼愣了一下杨隋,依旧保持沉默做出一副听故事的状态。
这个世界很多时候是没有对错之分的,他伤害了你,你又更大程度的伤害了他,他比你惨,你说起因是他,但是就因为起因是他你就把他干的比你还惨这就是对的了?
所以,对于龙辰而言,要么就不招惹这种事情,要么就彻底斩草除根,就没有那么多劳什子破事情了。
眼下的情况来看,李独腿应该也是个有故事的老男人,这独腿老男人自知哪怕是自己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诉了不远处的青年,青年杀他的心思一点儿都没有消失,他只求待会儿青年能给他李独腿一个痛快,仅此而已。
“杨隋,难道因为你们是皇族就可以随意欺凌弱小吗?我原来是平安侯麾下的一个将军你应该知道吧,我应该还有个莫名其妙消失的妻子你们皇族的破烂秘史上面也随意提过一笔吧。
后来我杀进皇宫的事情皇族的史书上面应该详细记录过吧,再后来你父亲下令让平安侯杀了我你应该也知道吧。
至于我为什么还没有死你也能想得到的吧。
要是凭借一堆碎肉能分辨出那是我的话,你父亲还真是厉害,平安侯没有杀我,平安侯用一个犯人的碎肉尸体代替了我,我隐姓埋名活了这么多年。
我活着,不为别的,只为报仇,杀不了狗皇帝,我就杀了狗皇帝的狗崽子!”
说着说着,李独腿情绪就开始激动起来了,破了一个洞的胸脯剧烈起伏,通过洞口可以看得清里面的心脏极速大小变换,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
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李独腿在咬,杨隋也在咬。
“咳咳!”李独腿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激的咳了出来,已经没有鲜血供他再往外面咳了,只能那么干咳着。
“狗皇帝!呸!道貌岸然,口口声声追寻仙道,断绝七情六欲,后宫是七大帝国的七个皇帝最大的一个,后宫佳丽三千人还只是一个初步估计,这些都是一个初步估计,杨隋啊杨隋,你知不知道仙月帝国的皇宫中的多少侍卫都是你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你怕是知道也不敢认吧,在你心中你是不是以为你的父皇还是那个高大的男人。呵呵呵……”
吐出一口气,李独腿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我和我妻子是青梅竹马,后来我进入了平安侯府做了个小官,和我妻子安安稳稳的生活着,后来,我妻子怀孕了。
那一年,狗皇帝迅游四方,来到了平安侯管辖的州府,恰巧碰到去看望平安侯夫人的我妻子,狗皇帝见色起意,当时并没有表现出来,后来各种渠道打听知道了那是我妻子。
骗我妻子说我犯了重罪,要杀我的头,狗皇帝骗我妻子去了他的住处。”
言语至此,龙辰清楚的看到李独腿额上脖颈处青筋暴起。双手抓入泥土之中,双目死死的盯着前方,嘴唇紧闭,似乎眼睁睁的做了一场噩梦一般,那场噩梦就在他的眼前呈现着。一遍又一遍,重复循环,从来没有停下来过。
杨隋怒色终于平息了很多,很多事情他也是知道一些的,以前知道一些片段,现在加上李独腿说的这些,他很聪明,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就连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他没理由去恨这个人,他又有理由去恨这个人,很矛盾,但又不矛盾。
“杨隋,皇宫西侧有一个藏冬宫你应该知道吧,也就是宫里人常说的冷宫,这已经是仙月帝国皇宫中人尽可知的秘密了,你知道那里面关着什么人吗?你那么聪明,你应该知道吧。
杨隋,老夫且问你,若是有一天,有一个人把用你孩子熬的汤赐给你喝你喝还是不喝?
你迟疑什么?
我没喝,所以狗皇帝就要杀我,欲加其罪,何患无辞。
不尊主上,株连九族!
哈哈!”沙哑笑声从李独腿口中传出,杨隋沉默许久,没有再做出要立即杀人的举动。
杨隋很聪明,自然知道这是个什么小手段,从没想过伟岸的父皇竟然还有这一面,这已经没有人性了,婴孩熬成的汤送给孩子的父亲喝。不告诉孩子父亲那是他的孩子,但是孩子不傻的话就知道汤里是谁,反正喝还是不喝都难逃脱一个死字。
李独腿说的对,欲加其罪何患无辞,这是他们皇家经常耍的把戏,而且屡试不爽,李独腿即便是喝了那个汤,迟早还会有一顶脑子扣到他的脑袋上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就是没想到最后李独腿没有死,李独腿但是成功的给他口中的狗皇帝也就是杨隋的父皇扣了一顶刺眼的帽子。
“呵呵呵。”李独腿眼角有了湿润的意思,但是体内的液体都顺着身体上两个窟窿流光了,已经没有眼泪供他去流了。
“杨隋,什么时候去藏冬宫的时候,替我给里面的人带一句话,就说我对不起她,此生无缘,来生做牛做马偿还于她。”李独腿说完这话之后就轻轻闭上了双眼,等待着龙辰送给他一个痛快。
龙辰没有着急动手,扫了眼沉默不语的杨隋,先等杨隋说一句话。
杨隋抬眼,撞上了龙辰的目光,又避开了龙辰的目光,将自己的目光投向李独腿这里,“我承认,我父皇的确做的不对,但是……”
李独腿开口打断杨隋的话语,“龙辰,给我一个痛快吧。”
龙辰垂落身侧的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两指逼射出一条纯白色凌厉剑气,剑气绕着龙辰右手旋转。
李独腿目前的伤势活下来倒也不难,但是活下来的每一天都将是活在痛苦之中,生不如死,冰火两重天。对李独腿而言,与其这样活着,倒不如痛痛快快死了,好去幽冥投胎做人重头再来。
或许在下一个梅子熟的季节,会有一个脖颈上带着一个银亮长生锁的干净姑娘用手帕送给他擦去嘴角的口水。笑嘻嘻的刮鼻子羞他为馋嘴猫。
杨隋低头吞了口口水,相对而言,是他父皇有错在先,后续李独腿做的事情让他杀了李独腿百遍都不足以泄心头之恨。但是最让杨隋止住杀机的便是婴儿汤。
微微叹了一口气,“李独腿,我会转达你的话语,你放心,我会把她和你合葬在一起的。”
李独腿并没有听进去杨隋说着什么,脸上竟然翻出一些红光。
死前的回光返照,李独腿轻闭着双眼,脸上的痛楚潮水般退去,嘴角带笑,似乎是看到了那个干净可爱的姑娘用手帕替他擦去嘴角的口水,皱着鼻子笑他是馋猫。
龙辰沉默许久,信手一甩,白色剑气穿透李独腿心脏,心脏噗嗤破开,没有鲜血喷涌,只是逐渐停止大小变换,李独腿的表情一点一点凝固,笑容依旧,只是生机渐无。
“谢谢。”
这是李独腿此生最后的两个字。
“好走。”龙辰轻声回复一声。
杨隋望着地面上李独腿的尸体一语不发,紧闭双眼,回头面朝着仙月帝国的方向。
小哑巴盯着李独腿的尸体,失神良久。
龙辰挥袖,一块地皮掀起,龙辰将李独腿尸体操控放入坑中,轻轻盖上地皮,地面隆起一个不起眼的土包。
再过些年,就更不起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