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袭，宾客已然散去，早间还宾客满堂的庭院如今只剩萧辰一人。
萧辰环视四周一眼，提起酒壶灌了一大口酒进去，嘴角却始终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记得从前娘亲说过成亲是一生当中的大事，成亲的人都是快乐的，一定要笑。
“为什么我不快乐呢？”
似是喃喃自语，萧辰不觉得成亲快乐，只觉得心中有无尽的苦涩。
偏头却看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看清那人是谁，萧辰朝他笑了笑。
“怎么？来看看我逃了没有？老头，目的达到了，是不是很满足？”
萧颂皱眉，缓缓朝他走去，不知是不是萧辰看错了，他竟然觉得萧颂脸上满是无可奈何。
像是想到了什么，萧辰自嘲地弯了弯唇，他怎的还会觉得老头是真的无可奈何，他这一辈子不都是用这招吗？
因为他的无可奈何，娘亲只能看着他另娶她人，同样因为他的无可奈何，娘亲只能看着他宠幸小妾，最终落得一个抑郁而终的下场。
到嘴边的酒壶被人拿下，萧辰看着萧颂将酒壶放在一旁的喜桌。
“父亲如今是越发威风了，作为你的儿子，我还真是惭愧。”
萧颂眼底闪过一丝沉痛还有无奈，轻咳一声开口道：“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你母亲一定很高兴，她一定不想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
萧辰猛地凝住对方的脸，眼尾渐渐染上腥红。
“闭嘴，你没有资格提起她。”
萧辰听到对方轻叹了口气，“萧辰，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吗？我是你爹，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
萧辰轻蔑一笑，“所以我们之间不是隔夜仇，是一辈子的仇，爹？我还真不想有你这样的爹，我觉得恶心。”
“萧辰，你一定要这样吗？”
“你不是要我娶凌子悠吗？好啊，听你的话我娶了，不过往后可就与我无关了，你爱怎么办随便你。”
萧辰不想再多和他待一秒钟，起身朝新房的方向走去。
看着儿子的背影，萧颂终究是叹了口气，他也不知他们之间怎么就演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喜房，随嫁而来的丫鬟此刻看着那张有些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心如死灰，她怎么也没想到嫁过来的人居然不是大小姐。
凌云锦随意地瞥了一眼盯着自己看的小丫头，轻嗤了一声。
“别看了，我不是凌子儿，你家大小姐此刻恐怕正忙着高兴呢，即便你想回去，也不是这个时候。”
小丫头回过神来，立即跪在凌云锦跟前，毫不犹豫道：“二小姐说的哪里话？奴婢既是陪嫁丫鬟，自不会生出回去的心思，往后二小姐就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一定为二小姐为首是瞻。”
凌云锦看着说话的小丫头，不由得笑出了声，小丫头蓦地心里一慌，有些胆怯地抬头看她。
“你倒是和我一样，都是能看清局势之人，只要能活着，旁的一切都不重要。”
“二小姐，奴婢……奴婢……”
“你不必急着对我表忠心，我不需要丫鬟照顾我，从前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左右你也不过是要完成任务的小丫头而已，我自是不会太为难于你。”
小丫头面色一喜，刚想起身道谢就听得耳畔声音再一次响起：“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玩那些虚的，现下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若是想回去继续伺候大小姐，明个儿我便找个机会让人将你送回去，若你想留在此处，便记着往后我才是你的主子。”
小丫头面色一僵，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回去？她一个陪嫁丫鬟如何能回去？若是真被二小姐遣人送了回去，只怕她今后也不用活了，可若是真留在这丞相府，往后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凌云也不催她，自顾自坐在一旁吃着糕点，忙活了一日，从早间到现在滴水未沾，她是真的有些饿了。
犹豫了一会儿，小丫头跪走到凌云锦跟前，朝她磕了个头，朗声道：“奴婢翠云，见过小姐。”
凌云锦满意地点了点头，拈了一块糕点递到翠云眼前，“你既唤我一声小姐，往后便不能生了二心，我这人最忌讳的就是身边的人不实诚，倘若你真的一心为我，旁的不说，我定尽力保你一生无虞，可好？”
翠云一愣，旋即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糕点，抬眸凝着眼前的人，从前她是尚书府人人可欺的庶出小姐，她跟在大小姐身旁，别的不说，便是闲话也跟着说了几句，如今她却能不计前嫌地留下自己，她心里是感激的。
这般想着，翠云又心甘情愿地伏在地上磕了个头：“奴婢谨记小姐的教诲，往后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起来吧，我这没那么多规矩，见到我也不必行如此大礼，自然也用不上你死而后已，今后你便是我的人，只要不惹事，我定会尽力护你，跟了一日你也累了，起来吃点糕点补一补。”
凌云锦也松了口气，她其实不是这样严谨的人，只是这人以后是要留在身边的，谨慎些总是好的，现下解决了，她也可以敞开了吃。
翠云起身候在凌云锦身旁，在大小姐跟前她可从来没有能够与主子吃一种实物的资格，甚至连说话也不敢大声说，和凌云锦这一番相处下来，倒是让人打心眼里觉得她是个极好的人。
“给，吃吧吃吧，我要饿死了。”凌云锦又倒了杯茶水递给翠云，示意她坐下来吃，自己也开始大口大口地吃着。
“小姐你吃慢些，担心噎着了。”翠云自是不敢与主子同桌而食，看到她吃的如此不拘小节，毫无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凌云锦灌了一杯茶水，将口中的东西咽了下去，对着翠云道：“有吃的就要把握好，你也不知道会不会明天就得饿肚子，所以一旦有机会，定要将肚子填饱。”
翠云忽的放下手中的糕点，看向凌云锦的眼神染上了一丝同情，以前大小姐时常欺负她，想必那时候她的日子过得还不如她们这些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