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刚醒不久吧。
我摇头表示我没事。
等太医检查完确认我没事了之后,林瑾松了一口气。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只是说中毒,其他的他会处理好,一切交给他,我只管好好养伤。
林瑾去处理这件事了,太医院留下了姜太医给我施针。
“你还真不怕救不回来。”老姜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做,还拦不住我,嘻嘻。”我笑得贱兮兮。
老姜依然没有半分笑意。
我伸手探进他的衣袖里,将一个小包扔进了火盆里。
“姜伯伯,我们要一起回南境的,不是吗?”
10、
莫兰已经三天没跟我说话了,三天!
无论我怎么道歉,都没有用。
她就这样每天沉默着,和老姜一起,严肃又仔细地调理着我的身体。
每天都有消息传到,朝堂之上混乱一片,林瑾早已焦头烂额。
从沾了毒的酒杯和藏了毒的镯子查起,一寸一寸地翻遍了前朝后宫。
顺着酒杯,从奉酒的小太监,到端菜传菜的宫人,再到御膳房,最后在一名后厨洗菜的宫女的枕头里找出毒药,经太医鉴定与酒杯中的一样。
在对这名宫女的审问过程中,宫女一口咬定是自己下的毒,过程与手法讲得也十分详细。
可就在刑部官员问道毒药从何处得来时,这名宫女坚持闭口不言。
用刑的过程中,狱卒在她的上臂处发现了蛇形图腾的纹身。
这个纹身在之前查贪污赈灾银子一事时,截杀朝廷官员的死士身上也有这种图案的纹身。
而从我身上取走的镯子,所有人都知道是皇后送的。
经太医院验证不是酒杯里的毒药,而是一种可在无声无息间摧毁人五脏六腑,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一年时间可让人饮恨西去。
一年的时间,赵妍的孩子刚好出生。
宠妃亡故,未留子嗣。
所以这个孩子必然是太子。
就算不是个皇子,皇后和丞相也有办法让他一定是个皇子。
丞相府便成了权倾朝野的外戚。
没有人不会往这个方向想的。
林瑾醒来的当天就当面审了太医院那名煎药的小官。
那小官给林瑾讲了一段故事。
他父亲曾是丞相府暗处设计制造机关的匠人,丞相府大多数机关都是他设计的。
在一次任务中认识了小官的娘亲,在相处中即使知道他在丞相府危险的身份,依然不离不弃。
小官是在父母的爱中出生的。
父亲早就想摆脱丞相府的身份,安安稳稳的和妻儿过日子。
可就在小官五岁那年,早该归家的父亲却曝尸荒野,自此母亲带着他四处流浪。
没多久母亲也去世了,给他留下了父亲记载机关的书籍,和他父亲亲手给他打的长命锁。
后来他被药房的一对夫妇收养,长大后也争气进了太医院。
唯一放不下的,就只剩下父母之仇无处得报。
这就是他为什么可以打开那个镯子。
因为这是他父亲设计的机关,也就是丞相府独有的机关。
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御林军倾巢而出,瞬间包围了丞相府。
靠着这个整日熬药的小官,丞相府所有的暗室地牢全部找到并打开。
丞相所有的罪孽都终于裸露于阳光之下。
11、
北国立国百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震荡。
从丞相的密室中,搜出了当年本该出现在先帝面前,却被丞相私自拦下的叶家军请求支援和补给的折子,以及陷害叶家军联合南国谋逆的全部证据。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其实手段并不十分高妙,大多是攻心罢了。
说到底,只是先帝的不信任而已。
可是先帝早死了,千刀万剐的罪只能落丞相自己以及他的九族的身上了。
赵妍虽贵为皇后,也难逃一死。
因为那个寄托了丞相一族至高无上权力的孩子,在中秋宴会当晚就没了。
赵氏一族唯一的底牌也没有了。
可谁又会在意呢。
只是这世上又可以少一个苦命的人罢了。
丞相株连九族当日,全城挂起了白布,向上天祭奠叶家军冤死的亡灵。
叶家军无罪诏书传遍全国,太庙里一个个牌位肃然而立,请了大法华寺的高僧焚香诵经,做法七七四十九天。
“归兮,归兮”
我把所有没有五官的画全部画上了五官,还有一道伤疤。
而后,在院子里支起了好大一团火,将画好的画一幅一幅丢进了火苗里。
诸事结束,林瑾可谓是一身轻松,跨进我院子里的时候,就看见我与他隔着熊熊烈火,我笑容灿烂,脊背间都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畅快。
“我自小跟随在叶大将军身后,与叶大将军之子叶许同行而立。
我曾身披银甲手持长剑脚踏赤马,手刃他国之敌畅快淋漓;
我曾在南境千里奔袭,与我的少将军直取敌方将领首级;
我是当年南境之乱唯一完好活下来的人。
我是叶许用命换下来的人。
我是答应叶许了十几年的他的未婚妻。
我是叶家军叶大将军唯一的副将的女儿——
孟云!”
12、
林瑾终是放我走了,其实他有很多种手段把我强行留下,但他还是放我走了。
他知道,他终其一生都会被困在这座宫墙中。
他这辈子大概没有可能亲眼看到南境的雪了。
这是我为他选择的路,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他说我说过他会是一个好皇帝,因为他心中有着上位者少有的仁慈。
他说他会当个好皇帝。
我和莫兰还有老姜仰头看着京城高大的城门,看着云彩一片又一片经过,城楼还是那个城楼,云彩已不知是哪片云彩。
“走吧”
我转身刚要钻进马车,一阵马蹄轰响着朝这边过来。
城门口被禁卫军清理得只剩下我们三人,还有林瑾。
年轻的帝王眼眶泛红,手里紧攥着一幅被烧毁了一半的画。
隐约可以看到是一位长身玉立手持长剑的男子立于落雪寒梅之中。
“云儿,我想反悔了。”
林瑾紧紧盯着我,求我留下,却又像是最后再看我一眼,然后深深刻在心头。
我久久不语。
下一刻林瑾突然拔出匕首。
我以为我不答应他,他就要把我的命留在他身边。
他却抬手在脸侧划出了一道伤口。
目光还是紧紧盯着我,未移开过片刻。
“很像了,留下来吧。”
他把匕首扔在地上,任由鲜红的血液流下,一滴一滴砸在泥土之中。
“林瑾”
听到我唤他的名字,他目光骤亮。
“我曾想过留下来,不是因为你长得像叶许,而是我能感觉到,你的真心在我身上。”
而后一声叹息轻轻划过空气,却重重砸向了林瑾的心头。
“你明明知晓丞相迫害叶家军和很多丞相犯下的那些不可饶恕的罪行,却还是选择与他联手。从那一刻我就知道,帝王终究还是帝王,会永远以利益为重,做不得爱人。”
“林瑾,说真心的,我承认,我是喜欢过你的,真的。”
马车扬起的尘土模糊了年轻帝王的脸,或许有人数过天空中飘过的一片又一片的云。
云最终化作了雪落在南境,回到了本该属于她的地方。
一片洁白,祭奠了亡于此地的英灵。
后世的史书上记载了一段盛世,有位贤明的帝王,死后与一件绣满了云彩的凤袍葬于皇陵,陪葬品只有一幅完好无损的画。
男子长身玉立,手持长剑立于落雪寒梅之中,眉眼英俊,温润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