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妈？”方木兰抿唇，想到昨晚晚饭时，陈家的表情异样，苦笑了下。“我就是问了我干妈，她啥也不说……”
“她当然没脸说了！”周奶奶呵了声，“当年就是她呼声最高，和镇上几个媳妇一起伙着一定要烧了小媳妇。”
从周奶奶家出来，方木兰精神恍惚，像行尸走肉般走在路上，直到被一块石头绊得踉跄，才回过思绪。
一个是干妈，对她有知遇之恩，从遇到她，就一直对她很好，帮了她不少忙。
一个是弟弟，她认养他，一起生活，早已把他当成亲弟弟。
如果两人之间，真有仇恨，她真不知帮谁好！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该不该把她从周奶奶这里知道的事告诉品华？还是去问干妈？
“唔！”她唔了声，哀叹。
“木兰，你回镇上了？”有认识她的人停下打招呼，满脸热情。
她停下，笑着寒暄几句，灵机一动。
“张大嫂，八九年前你嫁到水桥镇了吗？”
“我就是水桥镇的人？何谈嫁不嫁！”张大嫂好笑，说自己就是水桥镇土生土长的人，她娘家在镇尾过去点的一个村里，隔这里很近。
“那……”她凑上去，小声地询问，她对八九年前的事知道多少？
听到问的是下乡的教授家事，张大嫂神情严肃起来。“知道一点点，那时候我还是个姑娘吧！”
张大嫂道，知青还可以接触，是有文化的知识分子。
但是住在牛棚里的人，就是有罪的人，家里人和村里人都不让接触。
对知青，村里人还客气些，可是牛棚里的人，却是可以嘲笑打骂斗地主的。
她知道的也不多，大多是种地和吃大锅饭的时候，大家一起讨论流传的八卦。
说那住在牛棚里的小媳妇多勾人，怕是被父子一起……
都是些不好听的话。
有些话，张大嫂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干笑两句，挑着能说出口的说了。
说完，又问她咋打听起那么久之前的事。
“我不是认了品华做弟弟嘛！想多知道点他的事。”
“也幸好是现在改革开放，这些人都无罪了。不然你这么问，怕是要被大家怀疑。”张大嫂还劝了她两句，现在不犯法，以前可是犯法，别多管闲事。
方木兰表示记下，和她道谢，又谈了几句才分开。
走着走着，走到棉衣厂门口，瞧着开着的小门，她目光微凌厉，抬脚跨进去。
看门的大爷还是之前哪位，和她打了声招呼，知道是来找乔管事，就直接放她进去。
“木兰！”乔女士正在工作，瞧到她找到厂里很是惊讶，连忙让她进了她的小办公室，让她坐下。
只说了几句话，方木兰就把话题拐到昨晚说的事上。
“干妈，我听别人说了些话，说这些事和你有关，我想了解清楚，不想对你产生误会……”她苦涩地道，恳请干妈把当时的事告诉她。
乔女士面色不太好，想直接骂她几句，喊她滚，但这是自己认的干女儿，她也疼过。
可让她说，就是在揭她的伤疤。
“干妈！那个年代我知道，没有谁对谁错，我只是想了解事情始末，帮品华寻到他父母尸骨，不是想找谁麻烦。”
她抓住干妈的手，双眼可怜地望着她，期待干妈张口把那事说出来。
乔女士翕动着唇，瞧着她的模样，莂开眼去。
“还说自己不是菩萨心肠，不爱多管闲事，我看你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心善上。”她骂了一句，唉叹了声，挣开她的手，去把门关上。
重新回来坐下，她又觉着不保险，起身喊她一起跟她出去。
两人去到一个空阔，无人的地方，乔女士停下，冷着脸喊她凑近点。
故事里的她，不是一个好人！
或者是说，所站的角度不同，所办的事也不同。
乔女士从没觉着是个坏人，她只是个普通人。
十年前，镇上下放了一家四口，住在牛棚里。
下放到牛棚里的人，都是犯了错的人，这一家四口除了老的那个，其他三人皮肤白嫩，养的油光满面。
对于吃不饱，穿不暖，面黄肌瘦的农民来说，可不是地主，是资本家嘛！
镇上原先的资本家都被斗了个干净，激起了农民的血性，这一家人焉能有好日子过。
不给吃不给喝，吐口水，还时刻言语侮辱都是常态。
但那小媳妇长得太好看了，镇上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男人的劣根性，见到这种狐媚子，就想占便宜。
她男人也是。
有一天晚上，她见到他男人下班没按时回来，她寻去，另外两个和老陈上班的也没回来。
乔女士哼了一声，说起这事还咬着牙。
三人回家的路上，刚好遇到半夜去打水的小媳妇，就把人给……
“他回家被我问，说是那贱人勾引他……”她当然不信，可她这男人，晚上和她时…竟说那小媳妇的好，回味无穷。
本就是罪人，镇上人怎么针对怎么骂都不为过，她也就跟着骂那小媳妇。
有了一就有二！以前只是偷偷摸摸。
到后来，镇上的男人竟然摸到牛棚里，仗着人多，按住那对父子，对小媳妇……
方木兰听得面色铁青，心中翻腾，恶心的想吐。
她捏紧了拳头，牙齿咬的咯咯响，“那她是怎么死的？”
乔女士扫了她一眼，“自是病死的，这没假！”
受到这么多侮辱对待，再坚强的人，也能精神崩溃。
男人们动手动脚，身体侮辱，女人们言语侮辱，还打她巴掌，小媳妇受到刺激，人半疯状态。
不吃不喝，冷水里一遍又一遍擦洗身子，没多久就病死了。
“我也是为了她好，才建议把尸体烧了！不烧尸体，谁知道镇上的男人还会对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镇上的男的，都疯魔了。
得到了的食不知味，没得到的叫嚣着，连死人都不放过。
“为她好！”这话听得方木兰直泛恶心，她深吸一口气。“谢谢你把这些事告诉我，我想先缓缓！”
她说完就跑走，连干妈都没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