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英告着状,告的却是她亲妈的状。
方木玲跑着的步伐在听到这些话后,突然慢下来,回头震惊地看向女儿。
张坡子媳妇追上了她,举着镰刀就往她肩上砍,“让你害我儿子,你个害人精,不要脸的玩意儿。”
方木玲脸色煞白,像是感受不到疼一样不知反抗,愣愣地站在那,看着前方的女儿。
大英,她的大英。
泪瞬涌而下,模糊了眼眶。
脑中突然闪现的,是这个女儿曾做过的一幕幕。
白眼狼,“白眼狼!”她大吼,
她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
因为生下她,她被杨家虐待。
杨家不给她们母女饭吃,是她自己不吃,只想着她,
她一点点把她带大,
老太婆让她小小年纪洗衣服,去做杂物,是她心疼这是自己的女儿,把她护在身后,不让她做这些活。
可是大了,女儿却和她离心了。
是什么时候离心的?
方木玲恍惚地想着,是她怀上大丫后,
她期盼着这是个儿子,想以此翻身。
杨家一家人,在她怀孕的时候,不像以前折磨她。
老太婆虽然会骂,不会又是个丫头吧,却不在克扣她饮食。
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健康,没有把自己的吃食全部省下来给她。
等大丫出生,又是个丫头后,杨家对她欺凌折磨更胜。
连同她,也开始跟着她那婆婆,嘲讽她,折磨她。
“大姐!”方木兰不放心大姐,跟了上来。
没想跟来,就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她猛地冲上来,一脚踢开了砍大姐的老太婆。
“大姐!”
“木兰啊!”方木玲泪流满面,倒在妹妹的怀里。“我生了个白眼狼。”
“大姐!”方木兰扶着大姐,双手染红,血染上衣服。
她看着大姐肩上狰狞的两大条刀伤,满脸着急紧张。
“婶儿!”从屋檐下奔来的女孩,却紧张地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婆婆,眼里只有婆婆。
她亲妈的伤和泪,她压根没放在心上。
方木玲握住妹妹的手,死死地瞪着前方。
肩上的伤疼得她脸色发白,她的目光,只有前方。“杨大英,我这个妈对你来说是什么?”
她挣扎着扶着妹妹站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把张老太婆扶起来的女儿。
杨大英眼里只有婆婆,紧张关心地问她有没有事,摔到那儿了。
在得到张婆哀嚎几声后,才扬起脸,倔强地看过来。“我没你这个妈!”
方木玲的泪,汹涌澎湃。
她闭上眼,抓着妹妹的手指扣紧,“木兰,我们回去吧!”
方木兰眼里也有泪,不停点头,按着大姐的伤口,着急的往外走。
走了一会儿,方木玲开始失血过多,没了力气走不动。
她又把人背起,往杨二叔家那边跑。
到时,方父已把马车驾来了,
正在搬张兵上马车。
两人一到,他们都惊了。
孟国祥冲过来,面色担忧阴沉,“木兰,大姐!”
方木兰声音哽塞,“是张家那婆子用镰刀砍的,伤口有点深,得赶快送去卫生院。”
说着,她抬起脸,锐利地往张家父子三人脸上扫过。
“我男人打了你张兵,你妈砍了我大姐,我大姐的伤更重,今儿就算扯平了。”
“国祥,快点,要赶紧送大姐去卫生院。”
孟国祥点头,把搬上车的张兵给提下了车,随后跳上车,让方父赶马车去最近的卫生院。
方木玲捂着肩膀,脸色苍白,”我没事儿的,这点伤死不了人。”
她靠在妹妹肩膀上,马车轮滚过山路,颠簸的几人不停跃起。
“往这条路走,”还只有方木玲熟悉岩头村,知道最近的卫生院在哪儿。
岩头村属于石磨镇,走路去镇上也要两三个小时,但方父驾马车跑的飞快。
一个小时就冲到了镇上,此时方木玲满脸的汗,肩膀上的血染红了一大片。
不止方木兰身上染红,孟国祥身上也染了不少。
因为马车颠簸间,震动伤口,血流的更多。
方木玲虽然还没晕过去,可也神志模糊,和晕过去差不了两样。
直奔镇上后,方父吁停了马车,孟国祥逮住镇上的人,问了卫生院在哪儿后,直奔卫生院。
“怎么伤成这样!”医生看着这血淋淋的伤口,两眼发黑。
连忙让送进手术室。
卫生院的医疗环境并不好,但比起什么都没有的村里。
卫生院的医生,至少是中专毕业,会处理不严重的伤,
只是手术室的环境不好,卫生院里连麻药都少的可怜,几乎没怎么备下。
医生边问怎么伤的,边迅速的给方木玲衣服剪开,露出狰狞的伤口。
“麻药不够,这伤口太大了,只有两支。”护士跑去药房拿完药回来,和医生说着话。
还没出去站在旁边的方木兰三人,听得脸色发白。
“医生怎么办?”
其他方面她能淡定,可涉及自己不懂的,她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只会乱转。
“你们去洗手!”医生看着已然发起高烧的病人,立即做下决定。
让方木兰和孟国祥去洗手,洗完手在用酒精洗一道,然后过来按住方木玲。
麻药不够,就浅麻,
幸好,院里的抗生素充足。
方木兰和孟国祥洗了手,听从医生的吩咐,按住大姐的身子。
护士穿针引线打下手,医生则开始打麻药缝合。
总共缝了四十几针,第一道刀口缝完,方木玲没有挣扎。
到第二道还有十针时,麻药过去。
方木玲突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不论再怎么能忍疼的人,不用麻药缝合伤口,就会受不了。
而现在,方木玲处于意识不清状态,所有的反应,都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按住她,快好了!”医生瞥了病人一眼,叮嘱两人。
方木兰夫妻紧紧的按照要求,按住大姐。
医生的速度加快,头上的汗水凝聚成水珠,眼看要落下,是护士拿着纱布,迅速的擦干。
终于,最后一针落下,
医生累的垂下双手。
手术时间并不长,就四十多分钟。
可是这个手术,却像做了几个小时一样,又热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