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草！”柳白英惊讶的声音，和女孩收势不稳，扑到在地的动作重叠。
身后的人追上来，拉起摔在泥土里的人，一巴掌打过去。“死丫头跑啊！给我再跑！翅膀硬了反了天，还敢给老子跑！”
男人骂骂咧咧，扯着神情绝望的女孩耳朵，往村里走去。
“这，这不是木兰吗？”跟来的人看到前方的两人，立即上前来打招呼。“木兰你回来了！来参加你三哥酒席！”
几人围住方木兰，一人一句关心着。“木兰你在镇上咋样？镇上生活比村里好吧？”
有人看到柳白英，“柳知青也来了？”又惊讶：“你们俩不是不对付么，咋凑到一块了。”
柳白英和方家的恩怨，可要追溯到好几年前。
已经闹到一见面就掐起来地步，两人竟一起回来，天要下红雨啊！
方木兰没心情回几人话，随口应付了几句追上去。“林大叔，”
“哟，木兰！”林瘸子瞧到她，停下骂咧，露出一口黄牙，“你妈不说你工作忙，没时间来吃酒吗？咋得空回来！”
“我三哥结婚，我咋能不来。”方木兰随口回着，视线却停在林小草身上。
长期吃不饱饭营养不良，十四岁的年纪看着却只有十一二岁。头发枯黄分叉，皮肤蜡黄，脸颊上的肌肤裂开，长满冻疮。看上去又小又瘦。
被她爸扯着耳朵，疼得满脸泪，眼底却是一片死气沉沉。
那张稚嫩的脸上，看不到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只有无尽的绝望。
她的心下沉，上前去把林瘸子手拿开，把林小草拉到身后。“林大叔，我听人说，三哥要娶的人是小草？”
“对！”林瘸子气愤地瞪了眼女儿。“方家这么好条件，这死丫头一点不知道惜福，竟还敢不乐意！”
“条件好？”方木兰皱起眉头，满脸冷嘲。“我三哥都二十五了，平时偷鸡摸狗不干正事，吃喝嫖赌一个不少，赌输了还打女人。林大叔怎么说得出惜福这种话！这可是你女儿。”
林瘸子：“……”
同时一个村里的人，他难道不知道？
这方木兰是怎么回事？连自家人的台都拆，那可是她三哥。
“你三哥虽然以前不懂事，但他说娶了我家小草后，会好好做正事。而且年龄大疼人，”林瘸子搓手，为方木正辩解。
“你信！”方木兰冷笑，“这话他说过不下十遍，也没见他做到过一次。至于疼人就更滑稽了！”
“李桃儿跟他的时候十七岁，被他打得半死受不了跑回家。小草才十四岁，你想她嫁过去就被打死？”
“那是他们夫妻俩的事，日子他们过，过得好和差，他们自己磨合。”
“都这样了，你还要把小草嫁过去！”方木兰冷冽地看着前面这人，只觉恶心无比。
谁都知道她三哥不是良人，他竟还要把女儿送入火坑。
“嫁，为啥不嫁，你妈可是给了老子四十块钱，二十斤粮食。”林瘸子呵呵一声。“你若是心疼小草，多拿点钱粮回来，让你哥对她好点不就成。”
方木兰：“……”他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这种人怎么配做爹。她气得脸色发青，捏紧手，捏疼了林小草，她轻叫了声，拉回她思绪。
不成，得让林小草离开这个家！就算她阻止了三哥娶她，可有这样一个爹，林小草早晚还是……
想到这儿，方木兰就尤为愤怒。“小草，我们走！”
她拉起林小草的手，往村外走。
“木兰，你这是要干啥！”林瘸子挡住她去路，冷了脸，眼神不善地看着她。“合着你今天不是来吃你哥喜酒，是来闹事的。”
“小草才十四岁！属于未成年。这个年纪嫁人，是违法的事！”
“管它违不违法，她是老子女儿，老子同意她嫁，她就得嫁！你方家也是同意了的，现在就算反悔，老子也不会退钱！”
林瘸子才不许到手的钱飞了，一把拽过女儿的手，提着衣服往村里去。
“救，救我！”被扯走的女孩，突然伸出手来抓她。
没抓住，被她爹一把扯回去，口中难听的破骂，“给老子闭嘴，再敢嚎老子弄死你。”
“小草……”方木兰抬腿欲追。
“别去！”
追上来的柳白英拦住她。“你说不服林瘸子这种人！”她看着前方的人，满脸厌恶。“林小草平时在家，过得就是猪狗不如的日子，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能把她卖出去，换回一笔酒钱，他才不会允许你破坏。”
“可小草还那么小！”方木兰面色难看。
“小又咋样，这种事你管不了，”柳白英拉着她往村里走，疑惑的目光瞧向她。“我咋觉着你变天真了，村里这种事不少，你以前也没啥反应，今天这么大反应。”
她是希望方木兰来破坏这场婚事，但那是方老三不是人，纯粹不想让他好过。
对林小草虽同情，却也知道无可奈何。
村里这种事多了去，谁家日子都不好过，嫁了人好歹能有一口饭吃。
方木兰沉默。
是啊，这种事太多，也太常见。
生来随意的带到四五岁，开始干活，干得不好，父母打骂。遇到有良心的父母，会养到二十岁，遇到没良心的父母，如林瘸子这样，一点彩礼钱，就把女儿卖出去，到婆家继续受苦。
大家都习惯，漠视，可她不行。
她看不惯，见不得。
若没有亲眼所见，她可以当不知道。可出现在她面前，她漠视不了。
她必须管！
方木兰沉思，思考着阻止这场酒席的可能性。
“到你家了！”柳白英扯了扯她。
方木兰抬起头，看向前方。
矮小的四间土胚房，房前空出一大片，摆着四五张桌子，每桌前坐着三四个人，正在闲聊。
见到她，熟悉的全都热情的来打招呼，“木兰回来了！”
“瞧这小脸白嫩的哟，木兰可真有福气，还能过上官太太日子。”
众人七嘴八舌的夸赞着，把她围在中间。
方木兰挂着笑，应付几句，目光在人群中寻找，找到她妈走过去。“妈！”
方母正在洗菜，看到她一惊。“木兰你咋回来了？”